杭州已经安定了许多年,涌金门外那深深的护城河,早已因为淤积而变浅,河中所立的尖木也已经腐朽不堪,苏牧坠落之后,并沒有太大的伤势。
只是他戴着青铜鬼面,入水之时受到了冲击,冒出水面之后还有些头晕目眩,耳中嗡嗡直响。
他用力摇晃着头,将水渍都甩开,便见得雅绾儿怀抱古琴,站在了不远之处。
雅绾儿的心里仍旧满是矛盾挣扎,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暗自跟着义父过來,更不应该打开那只锦囊。
她甚至在不断地劝说自己,义父说过,要自己坐镇中枢,遇到紧急事务便打开锦囊,苏牧应该不在范围之内。
可这木牌上的内容,显然与现状的情势戚戚相关,义父根本就算准了自己会跟上來,也算准了苏牧一定会逃脱,更算准了雅绾儿一定会追上苏牧!
至于雅绾儿会不会杀掉苏牧,就不知道云龙九现方七佛有沒有算准了。
对于雅绾儿來说,苏牧是除了方七佛之外,她接触过最多的一个男子,而且在冰窖之中,两人的接触已经超越了肌肤之亲的程度,虽然沒有实质性的结合,但这种经历对于一个女人來说,与失贞也就只有一线之差。
雅绾儿不断地提醒自己,苏牧是义父的敌人,是奸诈狡猾的小人,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杀之而后快。
可苏牧被厉天闰和方杰围杀之时,她却又鬼使神差的将苏牧绑了回來。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将苏牧绑回來,是为了将他献给义父,是为了让义父亲手杀掉他,但也掩盖不了她其实想救他的事实。
而现在,她拿着义父的锦囊木牌,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这是义父给她的锦囊,又何尝不是义父给她的命令!
她的一切都在义父的预料之中,那么是否就应该按照义父的预料,杀死苏牧?
亦或者义父早已预料到她根本无法下杀手,对苏牧还有后手准备,自己放过苏牧之后,还有人会收拾残局?
临敌之时,内心如此挣扎,心神分离,无法集中精神,实乃危险之极的一件事情。
待得苏牧悄无声息从水中站起來,便如猎豹一般突然暴起,钻入了旁边的树林之中!
他也能够感受到雅绾儿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但他无法确定这种转变能否让雅绾儿放过自己。
所以他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雅绾儿虽然天生盲目,但经过方七佛的秘术训练,听觉和嗅觉异常强大,足以让她像常人一般生活自如。
可如今城头乱战一片,干扰的声响很多,树林之中磕磕绊绊的障碍自然不少,绝对是苏牧逃生的最佳选择。
他可不想跟雅绾儿缠斗,待得方七佛的追兵一來,他就再沒有逃走的机会了!
见得苏牧逃窜,雅绾儿猛然回过神來,树林里的树木花草却沒有对她造成任何的阻碍,不多时竟然后发先至,将苏牧给截了下來!
“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会杀你么…”她就这么冷冰冰地站在苏牧的面前,心头却涌起了怒火,右手轻轻按在了琴弦之上!
“你…”苏牧迟疑了片刻,这才刚开口,雅绾儿这厢的琴弦已经铮一声悠扬响起!
她不能让苏牧开口,因为只要他一开口,她就更加下不了手!
那琴声便如同冰晶碎裂,纵使城门后便是喊杀震天,也能瞬间刺入灵魂之中,仿佛穿越了空气的阻隔,直接在人的意识之中响起一般!
苏牧心神大震,双眸微眯,但见得夜色之中亮起一粒微光,他的瞳孔本能地收缩,身子往左侧一扭,肋下的衣衫已经被刺破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孔!
“铎!”
一声金铁入木的闷响,身后的树木轻轻颤抖了一下,枝叶上积压着的雨水终于哗啦啦落下。
城头亮起火光,那火光的断续映照之下,一道蛛丝般微细的光芒时隐时现!
苏牧后撤一步,肋下的衣物却毫无征兆地被切割开來!
“铮铮!”
雅绾儿再度大力拨动琴弦,又是两道银芒激射而來,苏牧接连躲避,那银芒总是堪堪与之擦身而过,雅绾儿却如花蝶如清风一般绕着苏牧疾行!
“铎铎铎!”
不断有金铁入木的声音传來,而苏牧身边闪耀银色微光的线条也越來越多!
虽然还不清楚这些银色微光是何物,但苏牧还是下意识躲避着,然而雅绾儿的速度太快,周遭的树木又太多,这些银光也就越來越密集,苏牧竟然陷入了避无可避的境地!
在手脚被割出一道道血口之后,苏牧终于看清了这古琴的奥秘所在!
这古琴便是大号的神女机,神女机发射出來的是银针,古琴激射出來的却是一颗颗银钉,上面连接着极其锋利的糅合银线,也怪自己太过想当然,进入到树林子里來。
若在外面开阔之地,那些银钉沒有附着之物,这具古琴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