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这一天有些特殊,因为这是一年的中间点,道教文化之中称之为中元,这一天也就是中原佳节,而佛教则称之为盂兰盆节。
彼时的百姓也沒有太多的娱乐,对于各种节日最是向往,但凡节日,总归能够热闹一番。
早先到了中元节,一些饱学之士便欢聚一堂,读读,进行道教的一些庆祝活动。
但到了后來,中元节与佛教的盂兰盆节慢慢发生了不可避免的融合,到了大焱朝,中元节这天,道士便诵经普度鬼魂,期许地官赦罪,以此获得解脱,而盂兰盆法会也会以素食施食供养,中元节慢慢变得有些“鬼气森森”。
江宁城的节日氛围很浓烈,祭拜活动随处可见,街上也有很多带着鬼面穿着彩衣四处游行的队伍。
燕青和裴樨儿穿着节日的彩衣,带着面具,跟在了一支游行队伍后头。
他们从未离开过江宁城,不是因为他们逃不出去,而是因为裴樨儿身上带着伤势,如果离开了江宁这样的繁华之地,燕青不容易买到疗伤的药物。
人称千面郎君的小乙哥,想要给自己和裴樨儿改头换面一番,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他们在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超过两天,基本上一天换一个地方,而每一次他们都以不同的面目和装扮示人,若非裴氏根基深厚,耳目遍布江宁,想要找到燕青和裴樨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这种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刺激的生活,也让裴樨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与满足,这不正是她向往的那种自由么。
与自己崇拜的男人,不断的逃亡,却又沒人能够抓到他们,如同江洋大盗,而且还是雌雄大盗,对于满脑子江湖幻想的裴樨儿來说,这段时间简直如同梦幻一般美妙。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她后背的伤口还沒能痊愈,按说燕青的医术并不差,她的伤势也不是很严重,早就该痊愈了。
可最开始的时候,她担心自己痊愈之后燕青就会离她而去,所以她故意抵触顽抗,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才使得伤势恶化了。
今日中元节,燕青又带着她四处横行,那些追捕他们的人就在人群四周到处搜查,甚至与她擦肩而过。
这种跳脱五行轮回,不在三界之中的超脱感,让裴樨儿心跳加速,却又大呼过瘾。
燕青早就对她的反应习以为常,一番游走之后,便拉着她进了一条小巷。
这里有一家门面破败的小药铺,即便燕青抓些治疗外伤的药材,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事实上,裴氏家族追踪燕青和裴樨儿的下落,到药材铺调查也是最主要的一种手段。
坐堂的老掌柜正昏昏欲睡,虽说小巷外便是热闹喧天,却并沒有打扰到他睡觉的雅兴。
燕青敲了敲桌面,老掌柜陡然惊醒,抹了一把嘴角,手上都是亮晶晶的口水。
这酒糟鼻老头儿显然对燕青扰人清梦的唐突非常不悦,完全沒有做生意的心情,见得燕青竟然自己带着方子,心里更是不舒爽。
美梦被扰,心情也就欠奉,这老头儿抓药的时候分量上就轻了一些,燕青这种老江湖,又是懂医术的,一眼便看出老头儿的猫腻,不过生怕与老头儿闹将起來,会引人注意,总不能把这老儿给杀了,便出言轻声提醒了几句。
老头儿见对方是懂门道的,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大抵在骂晦气,便照实抓药,不敢弄些虚假花样。
裴樨儿早知燕青本事大,这样的情形大概也是见过不少,却是百看不厌,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
老儿手脚一些慢,燕青四处审视了一遍,自觉安全,便到巷口去买些吃食,裴樨儿要跟着去,老头儿生怕他们就这么走了,又叫嚷起來,裴樨儿只能无奈地留了下來。
燕青一走,药材铺子里就安静了下來,看着老头儿痴肥的背影,裴樨儿心里便警觉了起來。
不过她也知道,追捕她的都是裴氏和其他世家的人,对她根本不敢有丝毫冒犯,要说危险也只是燕青危险,她是沒有半分可担忧的。
然而她早已习惯了跟燕青四处闯荡躲避的生活,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燕青的同伙,自然对这些追捕的人产生了敌意。
这说起來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她分明是人质,燕青是绑匪,可她这个人质竟然反过來要当燕青的同伙,对自己人却产生敌意,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老头儿埋头抓着药材,也不回头,听不到燕青的脚步声之后,便轻声地说道。
“二小姐,老爷和老太公想你想得紧呢…跟老奴婢回家去吧…”
裴樨儿心头猛然一震,下意识就要往外头逃跑,刚走到门口,老头儿又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