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地间有阴有阳,自然也就有善有恶,但善恶非绝对,有人好戏做坏事,有人做了坏事,在更高的层面却又对整个人类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作用。
从小的方面说,有些人满身刺青却在公车上让座,有些人文质彬彬却在地下室囚禁继女,街坊邻居口中罪恶滔天的小混混,明知道小女孩被人胁迫做些卖花乞讨的骗局,却仍旧忍不住帮她买下所有的花,怕她回去挨打。
永远不要武断地根据所看到的东西,來评判一个人是善是恶,如果你沒有进入他的生活,沒有足够的了解,就不要随意下结论。
陈震山已经四十八了,在这个平均寿命也只有四十來岁的时代,他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震山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年轻时候造下太多的孽障,帮着裴老太公,做了太多的恶事。
他曾经杀过无辜之人,他糟蹋过清白女人,他完全符合一个恶人的标准。
他也曾经无数次惊恐地从噩梦中醒來,回忆着噩梦之中十八层地狱的模样。
但他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世间还有比下地狱更让人可怕的事情。
人人都怕下地狱,但沒人见过地狱是什么个样子,但今夜,他是活着下地狱,他是活着就体验到了下地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比下地狱还要可怕的,是活着下地狱。
他心里不断在想着,在嘶吼,在咆哮,即便他已经十恶不赦,也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來折磨他啊。
他不是忏悔,而是恐惧。
这位杀人如麻的老死士,在巫花容的蛊虫折磨之下,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題,即便他恶贯满盈,这世间仍旧有比他更恶的人。
而恶人自有恶人磨,于是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吐露了出來,并且在苏牧打算让巫花容替他治疗的时候,找了个机会,一头撞死了。
谁不想活。即便他已经年近五十,他还是想要活下去,可他知道,即便自己活下去,也只能永远活在今夜的噩梦阴影之中,一想到这些虫子,他就生不如死,他吐露所有的真相,只为求得一死。
苏牧也是有些震惊,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巫花容,并且不需要燕青和扈三娘提醒,他就自发地与巫花容保持了距离。
陈震山提供的情报让苏牧很是吃惊,但也很忧虑,因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來了。
这契丹文密信并非单纯为了加密,而是因为这封密信,本來就是要递送给契丹人的。
那个铜钱背后的神秘组织,果然跟契丹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苏牧需要梳理和消化这些情报,而后理出个头绪來,这样才好做出对策。
可巫花容却沒有给他这个时间,因为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答应过,现在我都办到了,你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苏牧看着这个让人恐惧的女人,竟然有些后怕,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降服她,将她带到这个大焱世界來的,或者自己带她离开烈火岛,是对是错。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很清楚,我要找姓曹的那个女人,我不想再等,给你五天时间,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就不会再信你,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去找。”
听得巫花容如此一说,苏牧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其实早在他看到巫花容手里那柄刀,他就知道该去哪里找姓曹的女人,也隐约知道了那个老族长,甚至岛上那些破落军户的來历。
至于乔道清想要掌控烈火岛,利用斑人來揭开铜钱组织的秘密,方向也是很正确的。
他一直拖着,就是因为沒有适合的时机,可如今他看到了巫花容的恐怖实力和麻木不仁的心性,却沒办法再等下去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也不知带着这丫头出來,到底会给大焱的百姓带來多大的祸害,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将她带在身边,温水煮青蛙,慢慢把她跟收了。
当然了,这个收可不是指收入后宫,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苏牧也不敢随便再碰了的。
他本还留有后手,打算应对郭正文的后续行动里头,如今巫花容将陈震山半途截下,并成功取得了情报,那后手准备也就空闲了出來,正好用來帮她制造寻找曹姓女人的机会了。
“五天就五天,不过你要信守诺言,这五天之内不准擅自行动,只能在暗中保我周全。”苏牧看着巫花容,严肃地说道。
“成交。”巫花容伸出手掌來,想要与苏牧击掌为誓,苏牧下意识就抬起手來。
可就在这时,他想起了陈震山的惨状,想起了自己中情蛊之时的场景,他又将手给收了回來。
“胆小鬼。”巫花容如是嘟囔道。
苏牧让大档头收拾妥当,又嘱托他接下來的事情,而后又让他调动皇城司的人手,给京里发了一封密信,这才带着燕青等人回了府。
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巫花容却是个例外,她离开烈火岛,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新生活,而只要找到姓曹的女人,她就能够重新开始,只需要五天,她就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苏牧与燕青私聊了一番,又跟扈三娘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彩儿丫头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伺候着苏牧沐浴之后,便缩进被窝里给苏牧暖床。
当然了,经过苏牧上一次的开导和教育之后,这暖床也只是单纯的暖床,小丫头还在掰着手指,盼着自己快一点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