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初冬,百草凄凄,岸边落木萧萧下,城里有文人士子伤春悲秋,有红粉佳人浅唱低吟,市井间有贩夫走卒为渡年关而作最后的奔走,水边有寒江独钓翁,清冷的街道上,苏瑜沒有坐轿骑马,只是慢慢地走着,任由寒风吹动他的袍角。
从国公府出來之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市舶司的残局还等待着他去收拾。
他喜欢寒风扑面的感觉,这样会让他的头脑极其清醒,他走在街道上,便仿佛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都能够自动屏蔽起來,人间的声色,会让他的灵魂感到更加的孤独。
而这份孤独,能够让他拥有足够的专注,能够将眼前纷乱的局面看个清楚,能够从一团乱麻之中抽出那根解惑的线头。
直到苏府渐渐掌灯,他才回到了家里,将拜访国公府的详情都告知了苏牧,兄弟二人又一同到父亲的小院里请安问计,这才分头歇息去了。
苏牧回到自己的厢房不久,府中的小厮便敲开了他的门:“二爷,燕青公子夜访,正在会客厅中等着呢”
国公府的事情有了着落,苏牧心里也舒畅了不少,年关之前,相信曹顾就会带着国公府的子子孙孙,抵达汴京,入宫向官家朝贺,到时候蒙古王子的危机也就能够顺利解除。
赵宗昊几人自然有官家和朝堂的大公们去操心,年后自己怕是就要往东京走一趟,甚至往更北的方向进发,在年前的这段时间里,苏牧也只能尽可能卖力去挖掘那个神秘组织的线索。
而燕青打入北地行商的圈子,算是第一个突破口,眼下才过了两天,燕青便趁夜过來,不用想都知道有新线索了。
念及此处,苏牧心头虽然也涌起浓重的忧虑,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斗志。
乔道清正在烈火岛的斑人部落,冒险刺探着情报,这个神秘的组织甚至牵扯到北伐大业,事关整个大焱的生死存亡,苏牧又岂能坐视不管。
若大焱的历史发展轨迹沒有任何改变,童贯的北伐必定会以失败告终,而在不久的将來,敌人就会突破北方的雄关,马踏中原。
这敌人不是大焱的宿敌辽朝,也不是与大焱有了盟约的蒙古部族,而是东北方向的女真人。
苏牧隐约记得,女真人南下之后,会一路过关斩将,兵临城下,围困汴京,而后将大焱皇帝虏到北面去,使得大焱在史书上留下最耻辱的一笔。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所以他必须加快自己的计划了。
苏牧披上衣服來到客厅之后,燕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何,”
面对苏牧简短的询问,燕青只是撇了撇嘴,浑不在意地挺起胸脯來,得意地说道。
“你师哥亲自出马,甚么时候失手过”
苏牧看着燕青那臭屁的样子,心里却是欢喜得紧,只要燕青能够打开突破口,率先赶到北面去刺探情况和做前期的布局,待得他抵达北方,估计形势会乐观很多了。
许是心情大好,苏牧审视了燕青一眼,而后压低声音问道。
“你睡了那个契丹的箫神女,”
“怎么可能。我燕小乙虽然狂放不羁,但也不是甚么花都采的好么。”燕青抬起头來否认,不过目光有些游移,显是心虚了。
“别否认了,你嘴角还留着一根毛呢,而且还是卷的”
“放你的大臭屁,老子哪回完事儿了沒漱口洗脸,还能让你抓到把柄,”嘴上虽然立即反驳着,但燕青还是下意识抹了抹嘴。
这一抹嘴,苏牧就笑了,燕青陡然醒悟过來,苏牧这是在试探他呢。
一想起那娇小但别有韵味的契丹女人,燕青反倒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越羡慕我越浪的感觉,索性哼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今次能够成功搭上这条线,那也是自己拼死拼活从玉江南的重重围困之中杀出來的。
这些北地汉儿与契丹人果然以强者为尊,但他们发现燕青有着一身好本事之后,终究还是退缩了。
许是那箫神女调查过燕青的底细,终于确定了燕青的生意人身份做不得伪,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变得轻松多了。
那箫神女虽然是契丹贵族,但辽人一样崇尚南朝的人文风尚,甚至连苏牧最新的诗词都传到了北辽去,燕青这等样的情场浪子,又岂是箫神女这种蛮族女子所能抵挡的。
双方生意还沒做到一块之前,燕青便与那箫神女先來了个最亲密的结盟仪式,而且仪式整整持续了一夜,虽然第二天燕青腰子生疼,但想起那箫神女的种种手段,颇有食髓知味的美妙。
年关将至,北地汉儿和契丹人的行商队伍会再一次出发,返回北方大草原,燕青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发了,所以要跟苏牧好生商量一下后续的步骤。
大过年的本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然而苏牧却发现,今年的年前时节,他身边的人却反而一个个要离他而去,这也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压抑,似乎真正考验自己的时刻,真的要來临了。
与燕青细聊了大半夜之后,苏牧才将他秘密送走,往小院走到半路,发现雅绾儿厢房还亮着灯,苏牧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按说两人即便无名有实,苏牧也该避嫌,毕竟那是女孩儿们的厢房,作为主人家,他深夜进去,难免有些乱了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