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盛宴正在进行,而外头的汴京城人们,纷纷聚集在诸多酒楼茶肆青楼楚馆勾栏瓦舍,翘首以待,等着国公府里头的人,将最新的进展传递出來。
当他们拿到苏牧那首打油诗之事,也是惊愕万分,关于苏牧只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这样的议论,也如同在杭州和江宁一般无二,开始老调重弹。
这也是人类的心理使然,嫉妒心的作用之下,会让人不自觉地否定嫉妒的对象,仿佛否定了别人的能力,就能够获得自己的成功一般,这是弱者的表现。
而这个世界偏偏就是由绝大多数的弱者和少数强者组成的,所以这种情况,根本就无法避免。
当周甫彦的传将出來,人们开始奔走相告,大街小巷充满了欢呼和喝彩。
虽然周甫彦也來自杭州,并非汴京本土人氏,可汴京城海纳百川,汇聚整个帝国的精英和天才,周甫彦又以汴京人自居,早已融入到了汴京人的心里头。
相对于已经获得汴京百姓认可的周甫彦,苏牧才是那个该死的外來人,而且还是个传说之中的强大外來人。
这场比拼就成了地头蛇和外來强龙的对抗,很明显,大家都想看到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就等着看地头蛇如何将强龙的头死死摁在烂泥里。
饿虎扑羊其实并不好看,反而很血腥,可如果是饿狼吃虎,那就足够精彩了,人们的同情心作祟,总是喜欢弱势的一方逆转翻盘的戏码。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苏牧的名作已经扬名四海,周甫彦虽然也不差,但在苏牧这头老虎面前,他确实只能算是一头双眼血红,一直想着打败老虎,登上兽王宝座的饿狼。
所以当传开之后,所有人都等待着苏牧的反击,因为如果苏牧沒有反击,才真让人失望。
这种矛盾的心理,实则是人们最为真实的一种反应,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然而无论是国公府里头参加盛宴的,还是在外头翘首以待的,最终都失望了。
周甫彦果真成了最终的胜利者,苏牧直到盛宴结束,都沒有做出反击,反而对周甫彦的词作给予了极高的赞美。
那些起初想要看苏牧笑话的人,反而有些笑不出來了,因为这样的结果是在有些虎头蛇尾,总之就是不够精彩。
他们自然希望看到苏牧的落败,但他们同样需要一个精彩绝伦的厮杀过程,你來我往,拳拳到肉,生死相拼,这样才够噱头,够好看。
每次诗会雅集,必定会传出一两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來,这已经成为了文坛不成文的潜规则。
可这一次国公府宴会的规模堪称最为强大,却又雷声大雨点小,即便看到周甫彦占了上风,苏牧黯然落败,许多人还是沒办法开心起來。
甚至有人觉着苏牧是故意藏拙,不跟周甫彦一般见识等等,总之各种议论几乎要将整座汴京城都掀翻了。
虽然蔡京因为身份比较敏感,并沒有参加国公府的盛宴,但凑热闹不行,看热闹他还是比较喜欢的。
当消息传來之后,他却沒有太开心,因为他跟高俅曹顾等人一样,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看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所以他并不相信苏牧会落败。
而他也相信,消息应该早早就传入了宫里,毕竟曹顾的这场盛宴,说到底还是在向官家表明自己的姿态和立场,官家不可能不去关注。
而蔡京很了解官家的脾性,碰到这种文人雅士的盛会,官家的关注重点,估计也会从曹顾的身上,转移到盛会的本身,乃至于盛会之中的趣事佳话,和出现过的一些诗词佳作。
既然他蔡京能够看到这一点,高俅和曹顾也能看到这一点,被官家选定招纳进显宗的苏牧,又岂能不知。
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題,苏牧并非沒有反击,而是还沒有到他出手的时候。
当暮色深沉之时,国公府的盛宴也接近了尾声,毕竟年纪大了,曹国公也熬不得太深夜,这些个宾客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总不能不顾及国公爷,而自顾寻欢作乐通宵达旦。
在周甫彦志得意满,众人意兴阑珊之时,高俅终于委婉地宣布盛宴的结束。
宾客们自然又是一番歌颂赞美,对曹国公能够给予他们机会,让他们共襄盛举,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感激。
但说实话,他们的心里头其实是非常失望的。
临走之时,国公爷还亲自将众人送到了府门前,众人自然是依依不舍,又是一番祝愿。
国公爷即将北上征辽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汴京城,许多文人士子便接着这个机会,预祝国公爷马到成功云云,甚至还有人余兴未减,争取最后的机会,展现自己的文采。
他们纷纷吟诗作赋,给国公爷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而国公府对于应对这种事情,早已驾轻就熟,府中的执事和都管甚至搬出一面屏风,上头绘着寓意马到功成的八骏图,以供诸人留下诗词作为纪念。
有了周甫彦珠玉在前,他们的作品也就有些黯然失色了,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雅致。
连官家亲口承认的苏牧苏三句都甘拜下风了,他们对周甫彦还有什么不服气。
只是轮到苏牧走到屏风前面之时,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盛宴已经结束,但周甫彦和苏牧之间的战火并未熄灭,只要苏牧一天还待在汴京,他就有着反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