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萧铴突然开口道:“分家吧。”
“父亲在,不分家!大人……”
“分家吧。”
萧铴摇摇头,“去哪里都行,张德这一回,是真的要下死手了。荆襄子弟,绝无可能斗得过他。这不是跟张德一个人斗,而是跟二百万武汉,五百万湖北相争。不是张德一个人要荆襄世族去死,是数百万人要我们去死。”
“宁叫玉碎,不为瓦全!”
萧守东目光冷冽,“分家……也好,不过,弟佬们保全性命。我要再作最后一搏,还请大人成全。”
“大房、二房那里,可有人愿意和大郎同路?”
见大儿子这副模样,萧铴还是有点满意的,家族血性不能少。
“这几年防备武汉插手荆襄,早有预备。只要一声令下,江陵诸县就能举事。便说‘武汉暴烈,民不聊生’,老世族响应者必不会少。如今剑士弓手有二千之数,再寻勇夫,裹挟民壮,数万人声势还是有的。”
临死咬一口,万一事情成了,把武汉打成一锅粥,谁敢说皇帝老子不会赏个公侯下来?
固然几率很小,但行险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那……便如此吧。”
萧铴眼睛微闭,面对张德以及张德背后的庞然大物,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多。
奋力一击,大概也跟螳臂当车差不多。
家宅安置在了江陵县的朱雀街东,偌大的豪宅,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这是历尽战火之后,用了武汉工匠的手艺,这才打造出来的荆楚门庭。即便是被火烧上几回,也不过是黑的地方再抹一层白,总归还是好看的。
“大人……保重。”
萧守东行了个大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开春的天气,江陵湿冷湿冷的,比冬天还要难受三分。
到了门口,忽地听到外面叫卖声。
“卖煤饼嘞——”
“大哥可要买些煤饼?都是好媒,永兴煤、武昌饼。”
“走走走,也不看看甚么地界,胡乱叫卖!快滚!”
“是是是,这就走,这就走……”
叫卖煤饼的贩子似乎是走了,远远地又听到吆喝声,“卖……煤饼嘞——”
萧守东不以为意,到了门口,便问门子:“适才甚么事如此喧哗?”
“有个老矮子,在门口叫卖煤饼,被小的轰走了。”
“嗯。”
萧守东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道,“往后有甚么贩子上门叫卖,收敛一些,免得为人编排。”
高门的体面。
可一想到这份体面要遭受到的结果,萧守东更羡慕这些个还能耀武扬威的家仆。一个小小的门子,借着萧氏的威势,可以对任何不相干的下流人物非打即骂。而那些个贱人,又有几个敢反抗?
只不过,以后大概是没有这么容易了吧。
萧守东正这么想着,忽地看到好几辆板车拖拽着煤饼、煤球路过。
“都说了我们不要煤饼——”
门子见自家大郎君在场,立刻扯起脖子,卖命地呵斥着那些贩子。
萧守东眉头微皱,正要说什么,忽地骤变乍起。
“警察!”
一声爆喝,板车上的煤球框框里,钻出一个个手持尖刺的大汉。这些个汉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煞气,三步并作两步,几个呼吸,两个大汉就把身材高大的萧守东摁在了地上。
“咔!”
一双手铐直接把萧守东反过来拷住,接着一条麻布塞到他最终,一个黑头套把他脑袋给套住。
门子还没来得及大叫,鱼贯冲入的警察有十好几个,里边片刻就传来惊呼呵斥声,但是很快,一个个头上戴着头套的萧氏家人,居然就像是奴隶市场的奴隶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被押送上了外面的板车。
哐当!哐当!
从板车底下抽出来大量的铁管,直接组成了一个笼子,这就是个囚笼,上锁之后,想要打开也是相当的不容易。
“这!这是甚么事体!”
“不好!不好了!这这这……”
而江陵县县衙中,大马金刀的警察少监佐官亲卫们,正陪着江陵县令吃茶。外间虽然有了动静,可到底发生了什么,江陵县令也不知道,也不敢问,更不敢说。
只是很快整个江陵城都热闹起来,大量的整齐脚步声,毫无疑问是正规军才有的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