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皇甫孝谐的举报,王世积曾经找道士给自己看相,那道士说他当为国主,而夫人则有皇后之相,王世积大喜,当场赏赐了那道士不少钱</p>
后来王世积被转封为凉州总管时,有亲信进言,说凉州一向盛产天下闻名的精兵猛士,可以图大事,而王世积想了半天,才说凉州地广人稀,非用武之地</p>
皇甫孝谐把自己知道的这两件事向上举报,杨坚看了后勃然大怒,直接召回王世积,下狱交大理寺审查</p>
结果这一查,把前面两件陈年旧事都查出来了,甚至连王世积给高飃,左卫大将军元昮和右卫大将军元胄赠送过好马的事也给抖了出来,于是他又多了条结交重臣和宿卫将领,存心不良的罪名</p>
最后一条罪名,也是最可怕的一条,在审讯的过程中,大理寺的官员还发现王世积作为一个长年在外的将领,对一些宫中之事竟然也知道不少,讯问之下,王世积最终交代这些事情是和高飃闲聊的时候听到的</p>
杨坚开始是在龙椅上一条条地读这些供词,读到后来声音语调越来越高,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最后站起了身,走下了台阶,直接站到了跪在地上的高飃面前,火山爆发一样的声音在这宽敞的大殿里回荡着,清楚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p>
读完了供状的最后一个字,杨坚把这十余页的供词一卷,狠狠地扔在高飃脑袋前的地上,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拂袖,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龙椅,刚刚坐定,仍余怒未消,一抬手,重重地拍在右手的龙头扶手上,"咔啦"一声,那上等榆木所制的龙椅扶手竟然被他一拍两断</p>
"大理寺卿赵仲卿何在"</p>
赵仲卿叩了个响头,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整了整自己的朝服,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臣在"</p>
杨坚也不管那给拍断的龙头扶手,站起了身,大声问道:"王世积此案,该如何处理"</p>
赵仲卿抬起了头,黑黑的脸膛上透着一股杀气:"上柱国,凉州总管王世积,多年来对皇上心怀怨恨,有图谋不轨的言行,外加窥探宫中,私结重臣,欺君,数罪并罚,已经于半年前赐死于家中,妻子家人籍没为奴"</p>
杨坚点了点头,神色稍缓,嘴里迸出几个字:"他是该死!"紧接着杨坚那犀利如电锋芒似刀的眼神一下子落到了高飃的身上</p>
赵仲卿一看杨坚的眼神心中早已有数事实上这份供词他在半年前就给了杨坚,当时杨坚初看时也没这么愤怒,尤其是主动让他隐瞒了高熲向王世积泄露宫中秘事之一条,现在却在这个场合公然大做文章,矛头直指高飃,连个傻子都看出杨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想打击的是高飃</p>
赵仲卿也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草稿一看杨坚的意思已经如此清楚,便再无顾忌,朗声道:"臣以为,按苏纳言所制订的大隋律,不仅王世积图谋不轨,其罪当诛,与之相关联的高飃,元昮和元胄三人,身为大臣,私受其礼物而不上报为臣不忠</p>
尤其是左仆射高飃,王世积在陛下登基前就忠心可疑还试图拉拢高飃,这些高飃当年就知情不报,近几年来不仅继续与王世积往来,还将宫中机密泄露与此贼,臣请陛下将依律追究高飃的责任"</p>
赵仲卿说得一脸正气,掷地有声,说完后还偷偷地看了一眼苏威,却发现他毫无起来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又扫了一杨素,只见他动也不动,心中一下子有些忐忑起来,低下了头,等着杨坚的决定</p>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臣以为高飃这么多年来一向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就为了这么一些小事罢他的职治他的罪,似有不妥!"</p>
地上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五十多岁,须发斑白的老将军慨然出列,傲立于堂上,正是大隋名将,灭陈的首功之臣贺若弼</p>
开皇十二年的时候,杨素当上了右仆射,而贺若弼一直盯着的宰相位子落在他人手中,更是愤愤不平,经常作诗抒发胸中的怨气,结果被人举报</p>
杨坚剥夺了贺若弼的官职,贬为庶民,一年后又恢复了他的爵位,但不再安排任何实际职务,只是在逢年过节和大型朝会上邀请他参与</p>
但此人毕竟是一代名将,也有几分傲骨,过去也多次顶撞过杨坚,王世充看到他仗义执言,心中冷笑,高熲为相二十年,人脉果然不是盖的,现在就是这些被他举荐过的人出来站队报恩的时候了,只是这一回,他们恐怕错判了形势,王世充看了看跪在前面的裴世矩,只见他微微地发着抖,却没有一点站出来的意思</p>
有了贺若弼带头,又有几人起身上前为高飃求情,其中有吴州总管宇文弥,刑部尚书薛胄,兵部尚书,驸马柳述,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等一时间,"臣附议,请陛下赦免高仆射","请陛下念在高仆射多年忠心为国,劳苦功高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裴世矩咬了咬牙,也跟着站了出来,却是没有说一句话</p>
刑部尚书薛胄说,第一条罪状里所谓的没有告发王世积,那时候大家都是北周的臣子,连杨坚也是当时的北周丞相,大隋还没有建立,高飃此举并非不忠于大隋</p>
至于宫中之事泄露出去,朋友间有时候喝酒聊天高兴了有意无意地说漏一些事情,不能完全算是有意,所谓的图谋不轨,与人串通,企图背叛皇上的罪更是谈不上</p>
杨坚初始看到贺若弼站出来时,就嘴角抽了抽,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尤其是自己的女婿柳述都为高飃求情时,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眉毛不停地跳动,随时都要发作</p>
突然,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独孤皇后站起了身,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本宫知道各位卿家都是高飃的多年同事好友,也有些是他的门生后学,但要论与他关系的亲近,有谁能与本宫相比"</p>
独孤伽罗看了一眼仍然伏地不起的高飃,声音变得痛缓而忧伤:"高飃年轻时就是先父的门客,甚至被先父赐姓独孤,连皇上这么多年也是直呼其独孤公而不是叫他高仆射,试问在座各位,哪位有此殊荣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对他信任有加,除了看中他的能力,更看重他的忠诚!</p>
可是这位高仆射又是怎么做的呢仗着皇上对他的信任,仗着他和我们独孤家的关系,一直肆无忌惮的结党营私!甚至还在宫中布有耳目,打探起皇上的言行!</p>
与那王世积就不用说了,在高大人眼里,他跟此人的朋友关系要胜过和皇上的君臣之谊,连谋逆之言都不告发,还把宫中的禁事向其泄露还有贺若将军,你此刻肯出来为他说情,不就是因为和高飃的关系非同一般吗"</p>
贺若弼一听,马上跪倒在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激动地说道:"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日可鉴,从未与高大人有过任何私人交情,就是臣子间正常的互相走动和来往,也是几乎没有"</p>
独孤伽罗冷笑了一声:"贺若将军好健忘啊,想你在灭陈回来之后,在这朝堂之上自称功劳第一,谁也无法与你相比,不要说韩擒虎韩将军了,就是连当时作为你上司的高仆射,当时你也没放在眼里,这才过去了七八年,你就忘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