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笑了笑:“玄成,在这件事上,你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了吧,何不先说出来听听?”
魏征点了点头,道:“主公的俸禄是两千石,按此地一石米两千钱左右的价格算,是四百万钱。朝廷发放的俸禄是三分之一的米,三分之一的绢,三分之一的钱,今天我们跟这郢州上下的官吏们来了这么一手,谅他们也不敢在换钱的时候做手脚,可能最后换得的钱还会比四百万略多一些,也就先算四百万好了。”
王世充笑了笑:“继续。”
魏征道:“加上我们今天算了一下,不算下面县里的好处,就是我们这个州衙里,靠多出来上缴给朝廷的仓库,税赋,贡米,役丁的钱,一年下来也有三四百万,其他官员的俸禄加在一起,也有个四五百万,加起来有一千二三百万,这就是要分给我们这州衙里三百三十多个官吏们的钱。”
王世充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止,三班的捕快、衙役和一些连流外吏也算不上的帮杂们,不在这些编制里面,但也要分他们钱的,虽然国法规定了可以不负担这些人,但我们现在既然把这郢州的官场作为一个整体,官员们有肉吃,也不能不带他们喝汤。”
魏征叹了口气:“要是这样一算的话,那分钱的一下子又多出了三四百个。到我们手上的钱只怕要少掉一大块了。”
王世充笑了笑:“这就要看斛斯政的手段了,我想他应该能让大家都满意,毕竟现在把这些以前见不得人的收入都半公开半合法化了,算进了所有人的总收入。现在整个钱的数量增加了不少,大家都应该收入有所增加,不会有怨言。”
魏征摇了摇头,道:“主公,古圣有云。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前他们都是偷偷地自己搞钱,也不知道别人搞了多少,所以搞多搞少都觉得赚到了,因为没有一个横向的对比。可现在一切拿到阳光下分,这些人互相之间一打听,就知道别人分了多少,自己拿了多少,肯定有些人会心怀不满的。”
王世充微微一愣,他以前没有太考虑过这方面。只想着大家都有钱赚应该高兴才是,听魏征这样一说,好象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王世充问道:“那以玄成之见呢?”
魏征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向了单雄信,正色道:“单护卫,请问主公手下的暗探们的钱,都是由你统一发放的吗?”
单雄信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些钱全都是主公亲自发放。我只是负责向大家指派任务罢了。”
魏征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主公发钱的时候,是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当众分钱的吗?”
单雄信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做情报工作的,任务和薪酬都是严格保密的,也不可能把人都集中起来分钱,是每个月的月头,主公派账房管事把钱存到个人在钱庄的账户上。而那个账户,则多半是由情报员们的家属和亲人名义开的户头。比如我的钱,以前就一直是由我娘去领的。”
魏征笑着转向了王世充,道:“这就对了,主公,发钱的时候不能公开,不然这些人会互相攀比,犯红眼病的。你觉得你是增加了他们的收入,可他们只会怨恨为什么自己的收入比别人少,或者说收入比别人一样,但做的事却比别人多,你是无法摆平这些怨念的。”
“就好比今天的这个仓曹参军王一平,他那里是管仓库的,钱粮都要入库,所以他可以做手脚。相应的,他搞来的钱也是最多,这些年下来,足有一百万以上。可是那法曹参军陆明良,只是管那刑狱诉讼之事,虽然可以吃了原告吃被告,但天下太平的时候,他能通过这种方式到手的钱也不过只有十几万,比那王一平差远了。”
“可是如果按主公下午所提的那样按级别来分钱,那王一平和陆明良拿到的钱就是一样的,主公,你觉得这王一平心里会平衡吗?”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依玄成的意思,该如何处理这个分配问题呢?”
魏征正色道:“其实这本应该是斛斯政处理的事情,但主公要给他把大方向把准,这样只说按官员的级别分钱,太笼统了点,而且也过于公开透明,这些人互相会比来比去的,反而不好。我认为要把握几个原则,让斛斯政按这些原则去办。”
“这第一,分钱的时候不能公开化,而且要严令这些官吏们不得互相打听,违者找个理由罢他们的官甚至治他们的罪,那钱直接发到主公开设的万福钱庄,每个官员自己在那里用家属的名字建个户头,这样就能杜绝他们的相互比较,而这些名字在主公这里留个底,以作纪录。”
“第二,分钱不能完全按照官员的级别来统一分配,应该是以级别为主,但兼顾他们的贡献度,搞来一百万钱的和搞来二十万钱的,最后分配的时候肯定不能一视同仁,比如要是有人能搞一百万钱,那就给他在级别的好处费之外,再加上一成的提成,十万钱,这样会让他更觉得自己没白干。”
“第三嘛,斛斯政那里也不能完全放心交权,要派个得力的人盯着,毕竟他现在还不是和我们完全一条心。我们来之前曾经议定过,让安迦陀到他那里当副手,专门管财账,现在既然这个分配计划定了,就要尽早把迦陀派过去,早早地进入角色。”
王世充听得连连点头,笑道:“玄成真是用心了,我准备明天就让迦陀到斛斯政那里,他现在正式身份是出来视察各州财政情况的检校工部员外郎,在这郢州里查账也是应该的,不查才会惹人非议。”
魏征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其实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些人的钱都要存在那万福钱庄里,三分之二的钱要拿去在这郢州置办产业,用来赚钱,这多出来的钱拿来作为我们情报组织的活动经费。”
王世充脸色一变,魏征说的这种玩法已经有点类似于自己穿越前时代的银行业了,拿着储户们的钱去投资国家和企业的债券、股市向来是银行资本增值的不二法门,就是王世充自己,在穿越前也是把闲钱拿去买理财产品。
只是这种增值方法来源于后世发达的银行业,而魏征一个隋朝人就有如此见识,让王世充吃惊不小。
王世充看了看正在盯着自己的魏征,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玄成,你这主意虽然不错,但我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拿去三分之二的钱做生意,是不是太多了点?就算那生意能赚钱,可是要是一时半会儿钱回不了本,那些官吏们全都来取钱了,怎么办?”
“第二,有什么生意是稳赚不赔,一定能保证赚到钱的?而且这郢州做什么生意能赚,什么能亏,这些市面上的调查,你是否已经做过了?再有一个就是这些地方上的商人,想当年我的爷爷被几个姑臧豪商联手打压,在内地开展不了生意,最后破产,我们也要把这种情况考虑在内,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魏征笑了笑,道:“这第一嘛,一般来说,不会所有的官吏们一起跑来钱庄取钱,而且我们可以跟他们约定利息,比如说一万钱存在万福钱庄后,一年以后再来取,就加他们一成利,如果这样的话,想必这些人都愿意存上一年的。”
王世充摇了摇头:“只怕未必,一年不能取自己的钱,即使有一成的利,有些人也是不愿意的,因为你要知道,就象那个王一平,自己在这郢州城也有不少产业的,有了钱他也会想着去开新的店铺,那样来钱的速度可比存在我们的钱庄里要快。”
魏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是主公别忘了,就是这个王一平,你这次烧了他以前的罪证,以后又把他的这种贪污行为给合法化了,他是有把柄在你手里的,敢不听你话?不说要他所有的钱都存钱庄,就算只让他存个一半的钱,他也应该是乖乖接受的。”
王世充笑了笑:“只是这样以权势压人,怕是他们会心生不服吧。”
魏征摇了摇头:“主公,你这人就是对人太宽仁了,御下的手段不能只有恩,没有威!不然这些属下们迟早都会倒骑到你的头上来。他们有把柄在你手里,权势更是和主公没法相提并论,给他们这一条生财之路都是抬举了他们,要真是有不听话,不肯把钱交钱庄的,那就把他的罪行给公开出去,看其他人怕不怕。”
单雄信摇了摇头,道:“魏先生,你这样做就不怕这个给抛出去的人到处乱咬,把主公也牵扯进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