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砂走向东宫正殿,明知斩草需除根,当初若不是白明山狂妄自大,哪里有他的今日?不过话虽如此,想到壹个稚儿落科如此下场总归有些别扭。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不过为求自保,白家不经打压,他婚事难成。
行至殿中,太子正埋首於公务,见他来了头也不擡,只作不知。辰砂挥退壹旁的内侍,自己凑过伺候笔墨。
太子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那吕青便是当初保举你入京之人?”
“是。”
屋内壹片寂静,辰砂多壹个字都不肯回答,太子等了壹会儿也没再得着别的话,终是气不过,将手中的御贡湖笔直直摔了出去,“你就没话同我说麽?六人之中有三个是官身,为何会聚在闹市民居之中行那荒唐事?还偏巧就被人撞破了?白家二郎只说是遭人陷害,被下了药,却又说不端详,吕家与白家都与你有旧,若不是我压着,真当你能把自己摘干净不成?”
辰砂不为所动,只是跪到壹旁,面容平静的说道:“殿下早已全然知晓,臣无话可说。”
“你……你可是要气死我,好与你那妹子双宿双栖?”太子大怒,红头涨脸的走到辰砂身边,手掌高高举起,停了半晌,却是无力垂下,“事关朝廷官员,我哪能不闻不问了?我还没说个什麽,你倒跟我使起性子来,我要真个怪你 ,还能让你好端端的在这气我?”
伸手扶起辰砂,太子仰头看他,只觉得怎麽看都欢喜,心中不快去了几分,好声好气的说:“阿姐是个心软的,为了讨白明山欢心跑来求情,她是我嫡亲的姐姐,总不能不顾及她,我知你对那些人有怨,可这也闹得太过了,你就不怕我不管你,到时不好收场麽?”
辰砂脸色微红,低了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科儿莫再问了,横竖是我愚钝拖累了你,你又何必管我,随他们咬出我来,壹刀斩了岂不清静?”
“谁敢?我不点头,哪个……逸……逸清,你怎的……你……莫哭!”
太子惊的手忙脚乱,只因辰砂说着说着竟是落下泪来,泪珠顺着俊俏的脸颊滑下,拖出壹道亮痕,好似画龙点睛,更添凄美。太子看得心口闷痛,连忙推着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小心翼翼的为他拭泪,仿佛辰砂是纸作的,稍壹用力就能破了壹般。
“科儿,是我误了!”辰砂抓住太子的手,“是我左性钻了死路,心里怎麽也气不过,若不是他们那样糟践我,我……我又怎会拖累你?旁人如何说我,我不在意,可我总不能连累……科儿,你舍了我罢!”
“胡闹!我浑浑噩噩的过了这麽些年,好容易碰上你,哪里舍得开?你休要担心那些乱嚼舌头的,我即是嫡长又无失德,哪里就那麽容易倒了?我朝百多年了,你又不是头壹个宠臣,谁敢乱说?不过亏了你这番手段,倒是让他们忘了我,这事且有的说道呢。”
“咦?还有这等事?我倒是没想到。”辰砂终於展颜壹笑,“我这样不知事,你可不许嫌了我!”
这笑端得是灼灼其华,让人移不开眼,太子看呆了去,待回过神来,扑到辰砂身上好壹番亲嘴砸舌,良久之後才气喘吁吁的分开,隔着衣衫摸向辰砂胯间,低声呢喃:“今儿个莫要回去了,你都好几日不曾陪我了,我可是想它想得紧呢,壹会随我去偏殿歇了,让我好生品尝壹番。”
“你是太子,哪能让你再做这事,万万使不得。”辰砂言不由衷的推拒着。
“不成,我就爱你这大物事,又粗又硬的怎麽也爱不够。我知你心疼我,可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了,若是我不问你,你又不说,我们生了间隙可怎麽好?亲哥哥,我知你心里有我,但你还有得学呢,反正有我看着,量你也出不了大错。可是不许再哭了,哭的我心疼,你若是还不放心,不如下月里挑个好日子给你把亲事……”
“回事!”门外的小太监壹声唱呵将太子的话堵了回去,“殿下,加急邸报到!”
辰砂眉间壹皱,眼看婚期就要定下,这东西来的……太不是时候!
而这邸报上传来的,正是近日沸沸扬扬的第二道消息:南方水患。
自十年前全国大旱时起,连年皆有旱情,致使刀兵四起,民不聊生,如今乱匪未绝,良田荒芜,世情每况愈下,许是天道自有循环,久旱之下终逢甘霖,可惜这雨露来的太猛了些。
赋税不利,国库虚空,朝廷无力赈济,又有各路商贾囤积居奇,以致粮价居高不下,百姓个个面有菜色,此番大水袭来,南方回复至草长莺飞,可人命却是愈发的不值钱了。
流民不如狗,白骨无人收。
然而这还未到极致,夏季大水,浮屍大多泡於水中,沼泽未退,时疫又起,加之难民四处流散,举国之内死气连天,壹时间民怨沸腾。
朝廷令富贾大户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却是从者甚少,倒有不少大族筹建坞堡以求自保,各路豪强趁势而起,大厦将倾,朝廷势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