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对二十世纪人类的影响,甚至超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它是继法国拿破仑的大帝国之后,欧洲国家对旧有秩序的又一次狂妄挑战,虽然德意志第二帝国和拿破仑一样失败了,但是这场肮脏的战争以整整一代欧洲年轻人的生命为代价,重创了欧洲老牌帝国权力阶层的统治基础,并且动摇了那些为了维持旧秩序存在而制定下的规章法则和道德规范。 .
一次大战中欧洲人抛弃了近百年来一直遵循的战场规则,导致大批的精英阶层倒在了现代化武器无差别的屠杀之下,机枪和重炮可不会讲什么骑士精神,无论你是世袭贵族还是流民乞丐,在黄铜披甲弹头面前一视同仁。
当时欧洲的帝制国家都有贵族领兵的传统,除了世袭贵族比平民更受到君主信任之外,贵族也比平民更容易受到良好的军事教育,他们从小就被灌输各种只有统治阶级才能接触到的知识,使他们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一些大贵族甚至刚出生就已经获得了军官身份,不少人甚至都不需要进入军校,只要参加jūn_duì 就自动获得军官军衔。
维多利亚时代英队里的高级军衔乃至指挥官职位,除了那些技术性要求比较高的职位,全都可以使用金钱来购买,当然买得起的也就只有这些拥有经济基础的贵族和士绅阶层。可以说维多利亚中后期的英队,烂的简直可以跟满清八旗相提并论,jūn_duì 控制在一群高傲自大思维僵化的贵族和士绅阶层手里,天天考虑的是怎么用更少的钱雇佣更多的佣兵,贪污喝兵血吃空饷抽鸦片那是一点都没拉下,龙虾兵在战场上的性命等同于草芥,因为招募不到普通平民,jūn_duì 里充斥着被强迫入伍的罪犯、酒鬼甚至精神病人,英军能够打赢两次鸦片战争,仅仅是因为对手比他们烂的更透而已。
普鲁士在陆海军建设方面,几乎照搬了英国那套体系,到了第二帝国时期,德队里的贵族将领数量,已经远超过大英帝国。日耳曼的军事贵族可以上溯到神圣罗马帝国时期,普鲁士诸邦的崛起,更是培养出了容克贵族这种准军事化封建阶级。
不过库恩博格并不是新兴的容克贵族,他的家名可以远溯至神圣罗马帝国时代,是巴伐利亚王国中历史最悠久的那批老牌家族。经过数百年的风雨,库恩博格伯爵世系到了他这一代已经衰败得差不多了,老伯爵去世时只留给他这个贵族头衔和一座古老的宅院,家族里的直系血脉,也只剩下一个妹妹与他相依为命。
但是库恩博格家毕竟是传承数百年的老牌贵族,和其他贵族家族一样,在圈子里拥有一大批远近姻亲,虽然在复兴家业上指望不上这些亲戚,但复杂的人脉依旧还是很有用的。那年头德国贵族的头衔还是挺唬人的,只要库恩博格愿意的话,会有无数有钱的地主或者豪商,愿意花大价钱与他家结为联姻。
只不过库恩博格伯爵志不在此,他一心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振家门,于是在大学毕业之后他决定参加jūn_duì ,重新踏上祖辈们曾经走过的道路,用武勇和智慧,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因为本身是大贵族,加上祖辈留下的那些人脉,库恩博格一入伍就成了一名少尉军官。和那些英国同行不一样的是,德国贵族自小就经受过军事化教育,对jūn_duì 的管理和运作有一定的了解,所以更容易融入军官的身份。
库恩博格在jūn_duì 里表现的相当努力,德国虽然早就开始强制推行义务教育,不过士兵阶层大都来自于乡间,最多拥有小学或者初中的文化水平,更有不少人是半文盲,只认识一些简单的文字,会写自己的姓名。所以普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军官们,在jūn_duì 里天生就感觉高人一等。库恩博格的晋升速度相当快,至少以道根的眼光来看,这位伯爵的jūn_duì 履历,完全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上帝宠儿。
战争爆发时库恩博格还只是个陆军中尉,指挥着一个步兵连,但是四年之后,他已经是个陆军少校营级指挥官了。在四年的血腥拼杀中,这位伯爵接连参加了好几次大规模战役,非但在战场上毫发无损,而且还获得了数枚勋章和奖章。没人会怀疑这位伯爵在战场上的勇气,很多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完全有资格得到一枚蓝马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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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恩博格蹲在土坡反斜面上,端起望远镜观察着敌军的动向,随即回过头大声向土坡旁散兵坑里的部下们发令到:“稳住!放他们到三百米,开枪之前一定要瞄准。”
“遵命,长官。”士官们开始转达命令,士兵们把步枪的移动表尺调整到了三百米的档位上。
法国士兵小步跑了一段距离之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开始高呼着乌拉向前冲锋。
“开火!”库恩博格大声发令。
德军开始向着迎面狂奔而来的法军开枪射击,十几挺mg08水冷机枪的枪口喷射着淡青色的烟雾,战场上回荡着沉闷的,如同铁锤敲击钢块所发出的铛铛声。蝗群般的毛瑟子弹横扫过法军阵型,中弹的士兵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受伤者捂着伤口凄厉的哀嚎,军官和士官们挥舞着手枪,奋力踢打着卧倒在田地里躲避的士兵,把他们拖起来继续前进。
德军机枪开始连射,法军拥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他们被军官驱赶着向前推进,指挥官们似乎毫不在意遭受到的损失。阵地前的田野里此刻到处都是穿着蓝色大衣的法军阵亡者遗体,后续的士兵却依旧挺直着身体,手里端着弹仓只能容纳三发子弹的勒贝尔1886步枪,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吼叫,在被雨水浸透的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德军冲锋。
“我们当时打退了五次或许是六次冲锋,无法理解的是他们竟然从头至尾都在采用同一种战术,那就是排成线型队列进行波状冲锋。”道根把一杯咖啡放在了库恩博格的面前。
“法国士兵被送上战场之前,只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军官们也没有办法,他们无法让这些士兵执行更复杂的战术,他们也缺乏有经验的一线士官。”魏尔勒往咖啡里放了两块方糖,然后把糖罐推向了坐在桌边的库恩博格。
“谢谢,将军阁下。”库恩博格优雅的点头致谢。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坚持不了太久。人员伤亡还是次要的,我们携带的弹药已经消耗掉大半了。等到敌军的火炮进入阵地之后,战场上的局势立即就陷入了翻转。”道根用一把银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你当时是如何考虑的,库恩博格伯爵。”魏尔勒低头茗了口咖啡。
“实话说,我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将军阁下。我们与敌军作战,为国家而牺牲,这是jūn_rén 的使命和责任。”库恩博格淡然的说到。
“那么你现在所做的又是为了什么?伯爵先生。你伪装成英国记者我先不问那位真正的亨利先生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接近元首,究竟出于何种目的。”魏尔勒放下了咖啡杯。
“我相信道根上校的评价,你或许曾经是一名战场上的英雄。但是只要是人就有可能改变,我目睹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了,我曾经亲眼看着一个爱国者最终怎么转变成一名卖国贼。”魏尔勒伸手抚摸着桌布台面,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悲哀。卡纳里斯被枪决时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魏尔勒将军,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绝对不是一个叛国者。其实我在出发时,就已经做好了被你们识破的准备,只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能依靠这套拙劣的伪装,成功混进了记者招待宴会的会场。那时我距离冯.施泰德不到二十米,道根上校应该清楚,我是个优秀的射手,在这个距离内根本不用开第二枪。”库恩博格用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烫金握把。
“你携带了武器?”魏尔勒皱着眉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