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一凡的招呼之下,众人再度恢复了兴奋的情绪,一个个端着酒碗咕咚咕咚地再度喝了下去。而陆一凡喝完之后,便主动侧过身去,为习尘让开了一条路。
习尘点了点头,继而目光深邃地看着众人,而后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看到习尘出面,场中也再度渐渐安静下来,数千军士一个个满脸通红地将热切的目光投向了习尘。
“当初护国公韩啸将军亲率五万大军入驻北疆,中途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们打过胜仗,也吃过败仗,我们挨过饿、受过冻、负过伤,同样也在生死关上来来回回地徘徊过不知道多少次……”习尘一张口,场中便是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别看这些将士平日里大吃大喝、呼天喊地的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越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内心就越是有这不为人知的柔软一面,此刻习尘在夕阳西下之际,道出这番肺腑之言,令这些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又岂能不心有感触呢?
“这几个月我们几乎每天都有兄弟战死,几乎我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亲人永远的离开我们,而即便是活下来的也几乎人人都受过重伤。死的死、伤的伤,今日还能站在这里一起喝庆功酒的人已经不足六七千,五万大军折损殆尽,这场大战我们赢得鲜血淋漓,赢得凄惨无比!”习尘的目光缓缓地扫视着众人,语气沉着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可能是第一次来北疆,不过你们运气好,还能有机会活着离开,而那些死去的将士就没有这种好命了,他们只能马革裹尸地被带回去交还给他们的家人,领着区区几十个银贝的抚恤金换走一条命,我问你们,这样拿命去拼真的值得吗?”
习尘此话一出,军士之中已经有些感性之人开始抑制不住地低声抽泣起来,不过大部分人都是眼圈通红地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在心里,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握着酒碗的手全都不约而同地越攥越紧。篝火依旧在‘滋滋’地烘烤着羊腿,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肉香,只不过此刻却是无人有心思再去满足口腹之欲。
习尘望着一言不发的众人,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继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来告诉你们,打的值!虽然明知道打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但你们却保全了北疆上下数百万百姓的安危,保全了圣域亿兆生灵的幸福!就算打的只剩下一兵一卒,那也要打!我们身为圣域之人,身为领皇之臣,我们若贪生怕死,那圣域早晚变成兽族之人的天下,兽族烧杀抢掠,残害我们,到时候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而这种事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都决不允许发生的!所以,圣域有难,我们身为圣域之人,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时之间,数千军士齐声呐喊,巨大的吼声惊天震地,直传九霄。
看着群情激奋的场面,陆一凡的心中也不禁对习尘高看了一眼。在陆一凡的意识里,习尘一直都是一个孤傲偏见,不问世事的冷漠形象,陆一凡却万万没有料到习尘竟然也深谙这收买人心之道,懂得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最合适的话,让这些刚刚从生死线上逃回来的将士,再度变成一群可以随时为领皇赔上性命的忠臣良将。
“这第三碗酒,就敬给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习尘说着便高举起手中的酒碗,“兽族已退,圣域大胜,他们可以瞑目了!”
“就是就是!这是我们的庆功宴,今夜就让我们尽情的喝酒吃肉,把过去几个月的亏欠全都一次性的补偿回来!”谭四见状,赶忙走上前去冲着众人高声呼喊道,“说好了今夜不醉不归,谁也不许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听到没有?”
“哈哈……”谭四的一番调侃顿时将刚才肃穆的气氛打消了不少,一时之间场中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都督,陆公子,请帐中入座吧!”胡老极和时宜地撩开大帐的帘子,将习尘和陆一凡等人给请了进去。此刻在中军大帐之内,也已经备好了一大桌上等的酒菜。
“那个谁,去把殷喜和刘猛他们叫回来喝酒吧!”柳三刀随手一指帐外的一名护卫,戏谑地说道,“顺便告诉他们,说柳爷骂他们两个是废物,一凡都已经回来了,他们还在那等个屁啊?”
谈笑之间,习尘和陆一凡一众便分宾主落座。
“一凡,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金陵城?”酒桌上,几人一边对饮,一边热闹的闲谈着,习尘的话题也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陆一凡的身上,“如今你这一走,有陆大人的照顾,回到金陵之后怕是会步步高升,想必再也不会回北疆这个穷山僻壤之地了!”
“都督说的哪里话?北疆哪里是穷山僻壤,这里分明就是世外桃源才对!如若不然,以都督的本事想回金陵城谋份差事岂不是易如反掌!”陆一凡客气地寒暄道,“我听韩伯伯说过,以都督的本事,若是都督一直留在金陵城的话,那今日的地位定然会在韩伯伯和我爹之上!”
“呵呵,我也回答过韩大人同样的问题,若是在金陵城的话,说不定本都督早就已经死了!”习尘别有深意地淡笑道,“所谓伴君如伴虎,金陵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适合我!”
“都督高见!”陆一凡笑着点了点头,“听说都督打算明日率军回边卫府,所以我准备和都督一起回到边卫府之后,便动身赶回金陵!”
“好!”习尘淡笑着答应一声,继而举起酒杯再度和陆一凡对饮起来。
“不过如今兽族大军已退,这剩下的几千兵马该怎么办?”胡老一脸忧虑地说道,“我们已经接连送出了好几封书信,可领皇陛下为何迟迟没有回信呢?难不成这些兵马全部都留在边卫府?”
“麻烦的事情岂止如此?褚凌天的十万大军也虎视眈眈,蓝世勋那边还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乱子!”谢云点头附和道。
“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只担心韩伯伯和我爹会不会出什么事,自从上次我爹将韩伯伯带回金陵城之后便是杳无音讯,我的心里也始终是忐忑不安!”陆一凡苦笑地轻叹道。
“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里是军营重地,又岂容你这混账小子乱闯!”
“拦住他!拦住他!别让他冲撞了都督和陆大人……”
……
就在陆一凡在酒桌上谈笑之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嘈杂声,紧接着陆一凡等人只听到一阵凌乱无比的马蹄声,和几声被快马撞飞出去的惨叫声传入帐内,接着还不待众人弄清这一切,只见一人一骑便是趁乱径直冲入了中军大帐之内,入帐之后马儿发出一声长嘶,继而前蹄高扬,一下子便踢翻了帐中的酒桌,一时间碗碟横飞,美酒佳肴泼洒的到处都是,而陆一凡和习尘几人也是纷纷起身闪退到了一旁。
再看那发疯的马儿在一通折腾之后,马上的那道人影便是陡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此人看上去已是虚弱至极,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便是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披头散发的他让人看不清面容,他的身体也在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此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衣衫凌乱而且显得脏兮兮的,显然是多日未曾休息过了。
“这……”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帐中的众人无不感到一阵讶异。而此刻,几十个手持着刀剑的军士也快速冲入账内,将趴在地上的那人死死地围在其中,眼看着就要将那人乱刀砍死。
“等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一凡却是陡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在众人愣神的功夫,陆一凡却已是紧皱着眉头缓步走了上去,蹲在了此人的身边,陆一凡先是轻轻用手戳了一下此人的肩头,而后还不待他将此人凌乱的头发拨开,那虚弱的人却是猛然伸手一抓,便将陆一凡的手腕给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你……”
“一凡莫慌……是我……”
还不等陆一凡出手反击,那趴在地上的人却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猛地将头抬了起来。而就在此人抬头的瞬间,陆一凡那尚未落下的一掌便是彻底凝固在了半空中,而与此同时,陆一凡那紧皱在一起的眉宇之间也瞬间凝聚了一抹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
“你是……陆俊!”
“一凡,金陵城……出大事了!”
陆俊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