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逊总督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正如部下所说的,东印度公司的领导层是精明果断的商人,他们会默许总督们对土著们胡作非为,只要这能给公司带来利润,但却决不能允许总督们眼睁睁的看着商人们于死地而不管,因为这触犯了公司的根本利益,正是有了无数往来于世界各地的商人,东印度公司才能财源广进,钱袋鼓鼓的。即使汤姆逊总督的这么做是为了保住大员港,迫于商人们的压力,公司高层依然会抛出他作为替罪羊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总督大人,我刚刚清理过了,原本仓库里有足以供八百人吃六个月的粮食,现在只能吃四个多月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巴达维亚的援兵会在三个月后赶到,不过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情况的准备。”说到这里,特勒稍微停顿了一下。汤姆逊总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少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我建议征收所有的粮食集中管理,然后按照人头定量供应,15岁到50岁间的男人必须接受军事训练,并得到足量的粮食供应,老人女人减半,孩子们再减半!”说到这里,特勒停住了,目光中满是期盼。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这么办吧,我马上让人起草这个命令!”汤姆逊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会多遭人恨,只给孩子们四分之一的食物会让父母恨不得吃他的肉,但去做那些正确而又让人仇恨的决定是领导者的责任。
“是,总督大人!”看上去特勒松了口气。
和林格尔,刘成营地。
白雪皑皑,一望无涯。
杨嗣昌虽然没少读历代关于边塞的诗文,可当他骑在马背上,越过边墙,来到和林格尔城下时,还是深切体会到书本上说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却又是一回事了。
当他与刘成商议完毕后,就在军议上做出了围攻和林格尔的决定。大军离开大同城,一路向北而行。在那之后,天气就愈发寒冷,四周也更显沉寂。官道逐渐变成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道路两侧是崎岖的丘陵和山脉,丘顶耸立着一座座烽燧和望楼,农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野,即使偶尔见到些许村落,也是荒废了许久的,一副鬼魅的样子。当越过边墙后,举目望去便是广袤的草甸,雪花落下,将一切都掩盖在下面。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当然最让杨嗣昌觉得难受的是寒冷的天气,在出发前他已经带上了所有最暖和的衣服,但随即发现根本不够。这里真的是冷的吓人,而且气温还在不断的下降。每当朔风吹起,便如尖刀一般割进他最暖和的滩羊皮袄子,仿佛他是一般。多亏了刘成送上一条黑貂皮大才勉强够用,这还是漠南,要是漠北那还不知道得冷成什么样?一想到刘成居然跑到漠北打垮了土谢图部的大汗,杨嗣昌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正如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旅程一样,远征也抵达了终点。明军抵达了和林格尔城下,并轻易的包围了这座堡垒,但围攻却进行的很不顺利。守城一方的火器,尤其是红衣大炮给进攻一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明军不得不改变了战术,企图用其他伤亡更小的办法突破敌军的防御,三天前一员参将向杨嗣昌禀告他的部下发现在守城的汉军中有一个同乡,假如许以重赏的话,说不定可以通过收买内应的法子破城。正束手无策的杨嗣昌顿时大喜,他立即许下了免去前罪,赏银五千两,升至参将的厚赏。可结果这不过是一个圈套,夜袭失败,还损失了数百精兵,无奈之下杨嗣昌不得不前往刘成的营地,向这个让自己有几分忌惮、但又无可奈何的部下求教。
前面就是刘成的营地了,杨嗣昌想要从马背上下来,脚上的鞋底却冻在马镫上了,刺骨的寒风让他手脚僵硬,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一旁的曹文诏赶忙跳下马来,小心的替他扯开,又一手托住杨嗣昌的腋下,将其扶下马来。
“督师大人!”在营门前当值的格桑赶忙让部下打开营门,出营迎接。杨嗣昌顿了顿已经完全麻木的脚,问道:“刘镇台呢?”
“禀告督师大人,将主在帅帐里!”
“快带路,我要马上去见他!”
“是,大人!”
“你们大人在这里面?”当杨嗣昌来到刘成的“帅帐”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掌握着围城明军一半左右兵力,位高权重的宁夏总兵竟然像一只旱獭一样住在一个只高出地面大约半米高的矮屋里,从外表不难看出屋顶是糊上泥土树枝和干芦苇,还有一根烟筒,一股青烟正从里面飘出来。
“不错!”格桑笑嘻嘻的答道:“前几天连续刮大风,大人说肯定要降温了,就让将士们每六七人挖一个地窝子避寒。别说,这玩意还真不错,用的材料少,挖起来也方便,也避风,住里面暖和着呢!”说到这里,他走到门旁敲了两下门,朝里面大声喊道:“开门,杨督师来了!”
杨嗣昌半信半疑的看了格桑一眼,这玩意离地才这么点高,人在里面连腰都直不起来怎么住人。正疑惑间门被推来了,刘成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还真是督师大人,外面冻坏了吧,进来暖和暖和吧!”
杨嗣昌刚刚进屋,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的发出惬意的叹息声,他这才发现这貌不惊人的地窝子里面另有乾坤,虽然地面上只有半米多高,但里面却是一个七八米见方,两米多深的坑,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局促,屋子里除了有点气闷之外,温暖如春。
“大人,快把您的披风给我,不然上面雪融了打湿了就麻烦了!”刘成接过杨嗣昌的披风,抖落上面的残雪,撑开挂在火盆旁烘干,伸出右手指了指左边靠墙的土炕,笑道:“来,我们来炕上说话,那儿暖和!你们两个,热两碗喝的来,里面多放点姜片、红糖,再打个鸡蛋下去!”
“不错,不错!”杨嗣昌刚坐上炕,便觉得一股子热气从身上透了上来,原本被寒风吹得失去知觉的手脚回过劲来,麻麻的发痒:“你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倒是方便的很!”
“呵呵!”刘成递给杨嗣昌一只海碗,又给了曹文诏一碗,一边笑道:“这玩意叫地窝子,去河套开垦的百姓便是住的这玩意,不少人刚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除了件衣服一把锄头一把斧头啥都没有,更别提盖屋子了。便在地上挖个十来尺深,四五步见方的坑,然后用晒干的泥砖在周围砌两尺高的墙,顶上从几根粗树枝做椽子,然后砍些芦苇铺上糊一层泥就好了,反正冬天只有雪没有雨,又暖和又省事。这次我看围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用上了!”
杨嗣昌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又热又辣,浑身上下顿时热乎了起来,额头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