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临阵
“一厢情愿的蠢货!”皇太极暗想,如果不是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刘成也不会奢侈到把十几骑一股的哨探往这边撒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侦查而是有目的的重点搜索了!
“争论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应该考虑如何应对,刘成如果知道我们在这里,一定会扑过来的。”济尔哈朗在会议上通常保持缄默,不过这次却不同,也许是要代表皇太极的缘故:“他的骑兵更多,一旦被追上就麻烦了,一定要尽快做出对策来!”
“那就打呗,求之不得!”阿济格的声音最大,不过却赢得了帐篷里众人的赞同。
“阿济格,刘成的骑兵更多,而且为了翻越兴安岭,将士们都很疲惫,很多辎重也落在后面了!”
“那又如何!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打败过蒙古人的骑兵,只要打赢了,敌人的辎重就都是我们的了!”
“那如果打输了呢?打输了怎么办?”
帐篷里的人七嘴八舌各执一词,当值的鳌拜注意到皇太极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他光秃秃的前额上渗出一层层汗珠,虽说他平日里更喜欢先倾听别人的意见,但像这样还是很不寻常,他甚至都没有用眼神或者手势引导整个会议,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了。
“安静!”皇太极突然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与刘成这一战关乎到我大金的生死存亡,我必须慎重考虑。现在,你们先退下!”
济尔哈朗早已习惯于服从命令,他站起身来,准备与其他人一同离开,但皇太极看了他一眼:“不,济尔哈朗,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济尔哈朗惊讶的回过头,他虽然已经是和硕亲王,但由于并非努尔哈赤的子嗣,平日里在后金中枢十分谨慎,没想到皇太极在这个留下的却是自己。
“大汗!”众人退出帐外后,济尔哈朗小心的问道。皇太极做了个制止他说话的手势,重新坐了下来:“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好,假如这一仗我们打输了怎么办?镶黄和正黄两旗的主力已经在这里了,两红旗的也来了一半,正蓝旗大部由阿巴泰统领,在对付乞列迷人,而两白旗、镶蓝旗只征发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兵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济尔哈朗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即就明白了皇太极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依照当时后金的制度,镶黄、正黄、正蓝是上三旗,可以说是皇太极的基本盘,两红旗是代善父子统领,岳托被俘后换了一人,但其威望远不如岳托,已经没有能力干涉中枢了;而两白旗则是多尔衮三兄弟的基本盘,这三兄弟与皇太极有杀母之仇。如果这一次后金大军被刘成击败,那损失最大的必然是主力尽出的镶黄、正黄两旗,加上主力去对付乞列迷人的正蓝旗,也就是说皇太极手中的上三旗实力就全军覆灭了,而多尔衮三兄弟的两白旗却损失不大,此消彼长之下后金原有的政治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代善和阿巴泰还在,他们两个应该可以——!“
“代善年纪大了,又没了岳托,已经没有了争胜之心。”皇太极摇了摇头:“至于阿巴泰吧,他性子太粗疏,上阵杀敌可以,若要玩这等把戏,还要巴布泰辅助他,而且他刚刚执掌正蓝旗不久,与旗众恩义未结,恐怕不是多尔衮他们的对手!”说到这里,他看着济尔哈朗:“济尔哈朗,老汗打下这片基业不容易,我这些年辛辛苦苦为的就是把这片基业传下去,发扬光大,可千万不能毁在兄弟们自相残杀手里。”
“大汗放心,我虽然不是老汗亲子,却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只要是对大金有利的,请只管吩咐!”
“好,好!”皇太极笑道:“你待会就赶快回盛京去,把镶红旗抓住了,我会给代善和阿巴泰两人写一封信,由你带去。只要有你在,加上代善和阿巴泰,就至少有三旗,即便这一仗打输了,两白旗那边也不敢不会乱动。只要咱们女真人别自相残杀,刘成就算再厉害,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回盛京去?”济尔哈朗一愣,旋即就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对方这是要临战托孤,心中也不禁有几分伤感,不过他随即便整理心情,低声道:“那我待会就出发!”
“不,等天黑了再走,别让旁人发现!”
“旁人?”济尔哈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皇太极说的是多铎、阿济格兄弟,不禁暗自佩服他考虑周密:“好,我便在天黑后再走!”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颇为枯燥无味的,后金与刘成双方就好像两个蒙上眼睛的重量级拳击手,在拳台上周旋,一边严密的保护自己,一边不断用前手刺拳确定敌人的位置,一边绷紧后手的重拳,准备一旦找到对手就给予雷霆一击。草原上双方的小队探骑在相互厮杀,残阳照在沾满鲜血的枯草上,殷红一片。
但随着这种接触战的持续,胜利的天平缓慢的,然而不可抗拒的向刘成一方倾斜,原因非常简单,刘成一方的马匹更加充裕。这种探骑之间的接触战中起决定性因素的是马而不是人,有充足马力的一方才能派出更多的侦骑压迫对手,将自己的侦查范围不断扩大,好将敌人的主力范围压缩在更小的区域内。刘成的统治范围包括了漠南水草最为丰茂的几块地区,那里的牧场繁衍着上百万马匹,又可以通过向漠北、漠西等地区的茶马贸易补充战马,其骑兵普遍能做到一人两马、三马,甚至更多。反观后金一方,其最大的两处战马来源左翼蒙古和科尔沁部一个去年被刘成几乎全歼,另外一个从开春开始就遭到刘成骑队的突袭,能够提供的战马数量和质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就连一人一马都有些勉强。由于马力的匮乏,后金一方的侦骑不得不收缩巡逻探查的范围,这无异于向刘成一方暴露了己方的大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