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这老俩口总还要坚持上个把月才会回去,想来被那几个地痞吓了一吓,应是住不下了,她看了眼段月容,犹豫了一下道:“爹娘跟前无人伺候如何行,我这里有银娘和小荷把着呢,又已写了信教我爹娘,想是不日便能进京,大嫂还是跟回去的好,京里私塾其实还不如广陵府,不若我写封信让相公荐个从前书院里的秀才来给敬哥儿做先生,倒比在这儿好。这京城花花世界容易迷人眼,如今相公不在,大嫂和我都是妇流人家,就怕管束不住敬哥儿,来日学了外头那些不好的习气倒是得不偿失,爹娘这边如今也算得上耕读传家了,教养敬哥儿定是没问题的。”
许留被他恭维的舒服,看了眼段月容和敬哥儿,也的确有些舍不得大媳妇留在京城,再说了两个媳妇长得都甚美,若是留在京里,无长辈管束,出了什么事可要玷污了门风,段月容听到要让许宁推荐先生,心下也满意,连忙称谢韩娱是一种病。
宝如心下暗自叹气,若是段月容身上无那嫌疑,她定会留下段月容,替敬哥儿延请名师,好好□□,但是如今自己身怀有孕,更是不愿将这些产业暴露在段月容眼里,人心谁能预料?横竖若是真的能有天赋,在广陵府也未必就读不出书来,也不算误了敬哥儿。
当下皆大欢喜,中秋宫中大宴,不够品级入宫的一些官眷则来邀宴,宝如却尽皆推了,在院子里几个家人吃了些月饼西瓜,说些闲话,许留和罗氏对这个媳妇心存忌惮,因此也没什么难听话,加上又有敬哥儿和淼淼对着那西瓜皮雕成的花灯咿呀玩耍,居然和平地过了一个还算得上开心的中秋。
宝如也很是感慨,从前和许家剑拔弩张,如今却仿佛一切都抹平,夺子那一幕仿佛都被不约而同的遗忘,其实持之以恒的仇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时日长了,渐渐也就淡了。说到底自己如今和许家两老没什么根本利益冲突,差不多面上过得去也就好了,非要横眉冷对把吵架当饭吃,也实在犯不着。
中秋转眼过了几日,宝如便将许家一家四口送走,临走前许家两老仿佛完全忘记了家用这一回事一般,宝如心下暗笑也装糊涂不问,一个抓周礼、一个中秋节过节,那点子家用便已用得七七八八,哪里还剩下多少,总之能走就好。
然而几口人才走,唐远便又跑过来登了门,拿了一个褡裢给她:“如娘子,这是你的钱吧?”
宝如打开一看,里头几锭刻丝银子,约有十两左右银子,她有些愕然道:“哪里来的?”
唐远鼓起腮帮道:“那老太婆前几日一个人悄悄出去找了巷口的银匠说要把钱都换了碎银子然后把所有碎银子倾成整的银子,我心里想着那一定是你给的家用,所以今儿那两个走了,我找了个朋友去剪了她袖子,把这银子摸了来。”
宝如骇然而笑:“你这孩子!交的什么鸡鸣狗盗的猪朋狗友?怎可如此?若是被抓了,是要吃官司的。那些钱我又不看在眼里的。”
唐远冷哼了声:“许家那俩老不羞的,来吃了你几天东西,看这里不好过又带了你的钱走,以为我们唐家无人呢!看我给你出口气!”
宝如拍了两下手正色道:“那是你许姐夫的亲生爹娘呢,就当替你姐夫奉养罢了,要你给我出气?你好好的往正道走,离了那些旁门邪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堂堂正正,脊梁骨要站得直,你偷惯了,以后凡是都要走旁门左道,对得起你裴大哥一片苦心教你功夫么?又如何给你家小定做个样子?”
唐远咬了唇道:“道理我都懂,但是那两个老不羞的我也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去,以后我若再偷别人的,你砍了我的手好了!”
宝如看他年纪小小,性情如此激烈,倒有些担忧,却也不敢再教训怕他急了,便缓缓道:“你替我出气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平常过日子,哪里有人人都合你性情,得你欢喜的?总是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守住本心,却也不必把所有不喜欢的人都赶开,得罪你的人都要报复,那样你的日子只会越过越窄,你裴大哥这一点就做得好,不负人恩,也不因人负便停止施恩,心胸豁达一些,人人才都喜欢和他做朋友,这样出去行走,路越走越宽。”说到这里她其实有些心虚,毕竟裴瑄前世可是倒霉透顶好人不得好报了。
唐远道:“我自会学裴大哥讲义气,但恩仇分明,欠了我的我也不会让他们好受。我也就是把你的钱拿回来而已,若不是你的是他们的,我再还回去就是了!”倒是一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样子,也不知是哪里听来话本里侠客们的那一套。
宝如哭笑不得,一边问:“你裴大哥原说过了中秋便要回去的,想必这几日便要启程了吧?合该让他好好教训你才好。叫他下午过我这里来一下,我有封信再让他捎过去。”却忽然想起前儿周岁礼原是说让裴瑄与那卢家姑娘见面的,也不知如今见得如何了,连忙问道:“那日周岁礼,我让秦娘子在青蚨馆那里请客,她说会请个故交之女姓卢的,你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