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笨蛋小姐!用用脑子、脑子!!有位暮姓公子,你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嗯?”
在雀斑们声嘶力竭的“嗯”之中,我的灵感仿佛开闸的洪水,奔腾不息,电灯在我的上空光荣点燃,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
“我知道了!!”
我激动地m着阳春的脸,感谢她脸上的雀斑,
“阳春,赶快带我去找暮然青!”
阳春被我疯狂的行为弄了个大红脸,呆呆地点了点头。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我第一次来暮然青住的院子,刚一踏进去,便见着满眼植着的桂花;金黄色的小小花朵正是盛开之时,整个院子里都弥漫开一股清雅香甜的桂花香气,我心里小小囧一记,这暮然青风雅倒是风雅,不过一个大男人的院子里种满桂花……
咳咳,好像有点……那个啊。
不等丫鬟通报,我径直冲进最里间的书房。
我想开口叫他的全名,又一转念,眼睛笑眯眯,嚷出口却是一声清脆的
——
“然!”
门被“嘭”的一声推开,带进满园的桂花香;现出房间里的情形。
暮然青的背影高大修长,头发松松散散地用一支青玉簪子绾住,几缕垂下,风情别样,儒雅非凡。
他突然藏了什么到身后,神色间短暂的慌忙。
“咳咳。”
他稍显不自然地清咳两声,又很快恢复了清冷的表情,
“哦,你来啦。”
我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一个温雅柔润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微步凌波,风情无限:
“见过兮兮小姐。”
……
——水袖青衣,风韵无双。
和怜奴勾魂的魅惑不同,眼前这位女子、眉目温柔舒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得男人欢喜的红颜知己形象;尤其是她的声音,带着丝丝x感的低哑,更是为她的风姿平添无限光彩。
“……”
我一时无语,本来想好一堆讨好暮然青的话,都硬生生地憋在x口,眼睛里满满都是他们俩登对的身影:
好一个水x杨花的……暮然青,还真的给我料中,咳咳,另觅新欢了?
那位女子看了看沉默的我,再看看沉默的暮然青,突然脸上生出如花笑颜,对我们福了福,
“奴家下次再来造访罢,公子、小姐万安。”
“……哦,你下去吧。”
暮然青淡淡地应了声,青衣女子又笑了笑,低头离去了。
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空气里飘过淡淡的迷人花香,有一丝淡淡的熟悉感,觉得在哪里闻过。
“……”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房间里陷入粘稠的沉默里头。
暮然青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看到他卸去了平时温润的笑颜,还真是叫人不习惯,此刻,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居然就能够渗出丝丝的寒意来,我不禁咽了下口水,气势,
整个弱掉。
“那个……”我不然地干咳两声,诺诺地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内心鄙视自己出卖自尊求得宽恕的行为,和自己故意装出的柔软嗓音,
“……你叫他们不要和我说话的?”
暮然青睨我一眼,不说话。
很好!算是承认了!
“你……你生气了?”
继续睨我。
嘿,又默认了。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
“哼!”
这一声“哼”,成功地让我辩解的话缩回嘴巴里,扭捏了半天,抬眼看到他墨黑墨黑的眼睛,浓得深不见底。
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吧。
“……对不起。”
抓住他衣角的手指轻轻蜷起,在白色的衣料上,造出了点点皱褶。
不过,
现在谁还在乎这些皱褶。
整个世界清浅的迷迭香,他温暖的怀抱,将我团团包裹。
故意稍微使力,磕在我头顶的他的下颚,还有从上方、闷闷地传过来的声音,一字一顿,
“不要、再,企图惹我担心,兮兮,”他说,
“不可以再这样了。”
“……哦。”
他的下颚磕得我晕乎晕乎,我乖乖答应,以为不过是句教训的话罢了,没有将他话语里隐隐含着的心痛执念放到心上;脑袋被压得生疼,然后作为回报,我准备狠狠地拧回去。
“兮兮……”
“啊?”我紧张,准备拧下去的手一顿,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意图了吧?
“……
你是不是……
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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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玩笑。
我还真的是长高了。
我,
暮家最小的小姐,
暮兮兮。
在成年礼的十四岁之后,短短的一个半月之内,居然成功突破已经停了好久不再发育的身体,咳咳,我就说难怪最近穿衣服老是嫌紧,果真是秋天啊,“果实”成熟的季节,该长的地方、的确是要长了才好!
兴高采烈地裁了全套的新衣服,正好就赶上中秋。
听说中秋节的赏月庙会热闹非凡,我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暮然青这才点头应允,肯让我出门。不过条件是……
“……当心。”
暮然青轻轻一带,将我揽近他身边,周围人潮汹涌,却是不占我衣服半点。
我后脑勺连带前脑门都排满了斜斜长的竖线,当时还说什么放我“自由逛庙会”咧,害我兴奋半天,以为被禁足许久之后,终于又赶上了搜集“炎翎”情报,好早日穿回去的大好机会。
结果,暮然青就跟个保姆一样,随时随地,紧跟不放。
我心里腹诽不已,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一下也算是能够见识到这个朝代特有的中秋景致,身边有个免费保姆,倒也阻不了我的兴致。
……
哟?
晃悠了一阵子,我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
走在他身边,周围经过的小姐们总是捻着花绢,若有似无地朝我们这边瞄过来,若是正巧对上了他的视线,更加是会羞红了脸低头窃喜,偶尔碰上一两个大胆的,说不定还会故意朝他这边靠过来,假装不注意地撞上去。
而好死不死站在他身边的我,基本成为众美少女争相练习杀人眼神的靶子,轻者冷眼、重者白眼,再重一点,就直接改撞我不撞他了。
“……”
果然吧,他又一次伸手揽过差点被一位膀大腰圆的“小家碧玉”碰飞掉的我,“碧玉”狠狠瞪我一眼,似乎我抢了她命中注定的相公一般,脸上厚厚的脂粉随着她瞬间丰富起来的表情随风飘啊飘,旋着完美的圆圈撒到我的脸上,我忍了又忍,终于“啊欠!”一声,打了个健康无比的喷嚏。
暮然青低头看了看正揉鼻子的本姑娘,不动声色地更加挨近我,悄悄挡去北边吹来的微凉秋风。
他身上无时无刻不飘着淡淡的迷迭香,其中混合了院子里特有的桂花香气,甜美柔软。
我想了想,终于没有忍住,开口想问出心中徘徊已久的问题:
“暮然青。”
“……然。”
“啊?”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眯起眼睛看我,原本墨黑的瞳色反s了街上到处悬挂着的斑斓灯饰,潋滟美好,璀璨至极,瞬间就从儒雅的公子,变身成危险的男人,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盖出浅色的y影,空气里,桂花香气更浓,
“……然。”
我缩了缩脖子,不习惯他的脸突然离那么近,轻得不能再轻地嘀咕一句,“叫就叫,切……
……
然。”
他“嗯”一声,满意地缩回脸,秋风几许,抚动他松松绾起的黑发,唉……
真的是别样风情,难以言尽。
“你的院子里,为什么要种桂花呢?”
桂花香是香,可风雅的君子,一般不都是种莲啦、竹啦、菊啦,那些高洁又好看,花骨朵也大的植物?
暮然青,你为什么偏偏种桂花?
“……”他睨我一眼,不说话。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看到中秋银色的月光在他半面的侧影上笼着朦胧的色彩,氤氲的视觉里,居然是这样的清淡好看,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轻轻地鼓动一下;轻得……
不知不觉。
“啊!”我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指着灯光交错下,他耳上灼灼的色彩,
“脸红?!你居然脸红?!!哦~~~~~~~说~那桂花是不是种给佳人的?~嗯?”
“……”他被我一说,没想到耳g上的红色更加艳丽。
我像是发现了难得一见的景致,
“我猜猜我猜猜,哦?难道说是上次在你书房里偷偷见到的那个青衣女子?”
难怪我上次突然闯入,你慌慌张张地藏起什么东西,八成是给人家的定情信物吧?
这猜测合情合理,可是我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缩,酸胀疼痛,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倔强:
切,他和谁在一起又关我什么事,反正我是早晚要回去的,
这个身体,g本不是我的。
这个世界,也g本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
“……
凝香?”
他一顿,停住了脚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呵呵呵……凝香?亏你想得出来……”
“切,有胆做还没胆认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放肆的笑脸我突然就觉得不爽,街上人来人往,这样开怀笑起来的暮然青,散发着平时不曾有的狂妄之气,更是惹得经过的女子们对他频频放电。
“呵呵……怎么,”他的气息突然接近,痒痒地喷在我裸露的脖子上,声音暧昧低哑,似是带着笑意:
“你吃醋啦?”
“你、你,你说什么啊?……我、我吃醋?!”我后退一大步,离开他骚动人心的气息,心里拼命否认,
“你喜欢和谁在一起都不关我的事,我是双手支持婚姻恋爱自由的,绝对不会拦着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且……”我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轻得几乎只有我自己,才听得到:
“而且……
我本来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又怎么……会吃你的醋呢?”
我抬头,看到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里,那灿烂夺目的光芒瞬间黯下去,他眯起眼睛,墨色的眼瞳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
你说什么?”
——
“锵锵锵!~~~~”
街东突然出现了民间艺人变戏法耍绝活的游行场面,周围的人流一下子兴奋起来,摩肩接踵地朝着东边的石桥空气拥挤过去,我被带得一个踉跄,混乱中又不知道谁踩了我一脚,我“哎哟”痛呼,只听到喧闹的人潮中一声模糊的“兮兮!!”
再抬头,却怎么也见不到暮然青的人影了。
我随着人流被挤到热闹的中心位置,心里不住懊恼自己的海拔这么低,跳了好几下还是看不到暮然青的影子,无奈我用力的呼喊,也全数被淹没在汹涌人潮之中。
脚痛头晕,因为人太多,连空气也不好,各种奇怪的脂粉香薰混合在一起,弄得我头晕眼花,心中禁不住暗骂:
他喵的,怎么这么多人!!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一双微凉的手,牢牢地牵住我,引着我走出混乱不堪的人潮。
我不明地抬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白色背影,长长的头发几乎盖住他半个背脊,此人脸上戴着白色的雕刻面具,堪堪遮住了他全部的容颜,艳红色的绳子系在脑后,飘荡到白色的布料轻纱之上,如展绽开的血色痕迹,说不出的魅惑无双。
“……你是谁?”
我诺诺地开口,那人却不回头,温和而牢牢地牵住我的手,只是不疾不徐地领着我。
真是神奇,人们好像g本不注意我们,但却自然有一条路留给为我带路的男子,他飘荡在耳后的红色绳子,领着两个人终于渐渐走到人群的边缘。
石桥边。
另一面便是在夜色下妖冶起来的碧绿河水,空气里清爽的水汽,合着此人身上似有若无的西番莲香气,清爽中透着属于夜晚的妖媚蛊人。
男子终于停下脚步,慢慢回过身,他低头凝视我,青白色面具里,只露出一双倒映着这水色月色的……
淡紫色眼眸。
“啊!”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注意到他的脚上不着一物,右脚腕上,孤孤单单旋着一个不会作响的铃铛。
那晚上的怜奴尸体,她脖颈处干涸的血块,还有自己脖子上留下的青紫痕迹……全部就好像过场的画面滑过我的脑海,我觉得呼吸一窒,全身的汗毛竖起,本能便想拔腿逃跑。
可是,动不了。
明明怕得腿软,怕得手心潮热出汗,
可是两脚却好像牢牢钉在地上,喉咙里干涩不已,待我发觉,便是连开口说话也难了。
我瞪大了眼睛,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不敢置信地看进男子紫色的眼眸里。
下了毒?
难道是他对我下了毒?
可,什么时候?
对毒物熟悉如我,为什么会对他下的毒毫无察觉?
他是谁?
为什么要对我下毒,难道……他是想要杀了我?
为了什么?
为了……
炎翎?!!
千百个问题在我的心中一晃而过,脑子混乱不已,他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握着我潮湿的手心,淡淡叹一句,
“你在紧张。”
废话,老娘莫名其妙地就动也不能动了,能不紧张吗?
“……你紧张什么呢?我不会害你。”
是哦是哦,上一次掐的我差点直接见上帝去的那个人不是你哦?
而且……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两句话,和你上次说得那两句……很像吗?
“……”
我防备的眼神依旧盯着他,看到他轻轻地叹一口气,俯下身来。
鼻端西番莲的香味,惹得我浑身紧绷;他轻轻解去脸上覆着的面具,露出底下的容颜。
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他带着悲伤和笑意混合的复杂表情,那显得稍微苍白的面孔,和闪烁着莫名光彩的紫色眼瞳,殷红的嘴唇轻动,便是扯出一个绝世的笑颜。
周围混乱过往的行人好像都成为了无足轻重的摆设。
璀璨交错的灯火,也不过是他背景中、安静的画面一角。
他纤长的手指抚着光华的青白面具,轻轻覆到我脸上。
我下意识地闭起眼睛,感到带着他特有的西番莲味道的木香,温柔地笼住我所有的感官,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我小心地、缓慢地、睁开眼——
呃?!
看错了??
刚才那近在咫尺、布满笑意的紫色眼眸……是他吗?
我愣住。
就这么看着他纤长的睫毛缓缓合上,遮住了潋滟水色的紫色眼眸,那细微震颤的睫毛,和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呃……
他在……
吻我?
隔着面具……
吻我???
我呆呆地睁着眼睛,直到他满含笑意的眼睛再次打开,在我耳边,轻轻地开口,
一字、一句——
“南边。
你要找的东西,
在南边。”
……!!!
背后一声猛然的“兮兮——!!!”
我回头,看到站在人群之中的暮然青。
咦?身体能动了?
——他皱眉的模样依旧儒雅好看,周围的女子不时偷偷瞄他。
“……我……”
我指着身后,转身想说“就是他刚才给我下了毒”,却,呆立在那里。
没有人。
我的背后,带着草腥气的河水潺潺,除却彼端面具上残留的西番莲香气,
完全。
不见那男子的踪影。
……
就和上次一样。
他,
又一次从我面前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暧昧的提示,牢牢盘踞在我的心头,是诅咒、是指引……
或许只是,单纯的诱惑:
“
你要找的东西,
在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