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素称捷才,这封书信很快就是看完,夜间烛火下看文字,他这样的年龄已经感觉有些疲惫,在那里揉了揉眼角,却是递给了一旁伺候的管家。
管家接了信在那里读了起来,他读完之后,张四维出声问道:
“你觉得如何?”
“老爷,自从老爷回乡,李植那边的书信也就是年节问候,比起从前来淡了许多,小的也听说这一年来他在京师处处受气,这等时候来这封信,用心实在是,老爷还是不要理会了。”
张四维手上拿这个盖碗,和茶盅轻轻碰撞,沉吟着说道:
“从前天子除了士子和宦官,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现如今却因为有王通支持,手腕强硬了许多,申时行那边又和他有些渊源”
说到这里顿了顿,张四维把盖碗放下,放低了些声音说道:
“功高震主,天子猜忌,双方正是生嫌隙的时候,这倒是个机会。”
听他这么讲,管家束手站在一边,却是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张四维看着窗外,隔着轻纱也能看到天上的星光,又是静默了会,才开口说道:
“若是如今这个局面持续下去,三年之后,老夫也未必会有起复的机会,总要做点什么才是你那个堂弟可还信得过?”
说起这个,管家郑重的跪下,肃声说道:
“小的那堂弟当年在死囚牢里,是老爷救了他,又给他田宅差事,才有了他今天,老爷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请老爷放心,他信得过!”
“让他过来吧,府里府外那几个养着的人这次一并用上。“***************张四维在蒲州那边做出布置的时候,王通正在自己的船上呼呼大睡,他在那里休息,其他人却不敢躺下,从徐州过来的那几百兵,正在把那易千总的一干人驱赶起来围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都是疑犯。
本来在西岸小打小闹,不至于惊动东岸的邳州城,可和贼人的战斗之后,又有官兵征用民船过河,然后哭爹喊娘杀声震天,火铳的爆响虽然不至于太过震动,可城头那边总归听得见,邳州城头的戍卒听到,也是战战兢兢,少不得禀报知州一干人等,知州那边被惊动,有听说易千总领兵过去,他们也是不敢睡了。
守卫城池的兵卒全被动员起来,知州和知县衙门的衙役也在城内巡视,家家户户都要抽调男丁,准备可能到来的进犯。
不过战斗结束的也快,在城头上只看到河岸那边灯火通明,详细的也看不清楚,战战兢兢了一个时辰左右,觉得这么干熬也不是办法,从城头上用大筐将人吊下去,过去看看究竟。
在河这边看对岸,都是些穿着官兵服色的骑兵在忙碌,南直隶的淮北地界虽然不太平,民风剽悍,可也没有什么盗贼能弄出这么多的穿着号服的官兵,看到这个,出来查看的人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这天气不冷,河面又是不宽,索姓脱了衣服游到对面去。
到了对面就被徐州过来的骑兵抓住,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被带到徐州参将那边,说明情况又是游水回到了邳州城。
在城中战战兢兢等候的一干地方官听说城外不是盗匪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听究竟,却比方才吓得更甚。
钦差居然在自己地面上被贼人伏杀,好在这钦差勇悍,杀散了贼人,要不然真要诛灭九族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这盗匪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一听是本地驻扎的巡检,而且还有本地那个千总的驻军,更是一口血喷出来,还真是自家地面的事情。
天上掉下来的祸事,为今之计就是看这位钦差大人怎么处置了,邳州挨着运河,消息也不能算闭塞,但所听到的这位钦差的传闻种种,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夜间城门关闭,这个是规矩,开是不能开的,不过城头却是不断的吊下人去,去往来联络,看看这些事情能不能有所补救。
**************王通在船上醒来,天已经亮了,既然已经确定了那边是货真价实的徐州官兵,而且的确是被王通的公文招来,这边的船队也是靠了岸。
那分守徐州参将包如山带着自己的亲卫家丁过来,这算是徐州驻扎的大军中最出挑的兵马了,各个都是精锐精悍之士,可看到王通的亲卫下船,他们都是凛然不已,穿重甲拿长兵,这些精良的装备包如山一干人羡慕归羡慕,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些亲卫显露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感觉到震撼。
只有上过战场,厮杀获胜后归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精锐,他们驻扎在内地,听到王通在塞外种种辉煌的战果,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可看到这支亲卫气势,心中却隐隐相信了。
“禀报侯爷,这边巡检司这样图财害命的勾当不是一次,人都是弄到军营那边埋了,船则是弄碎了做烧柴,财物金银都是巡检和驻军平分,这等行走在河上,平白失踪了也没有人想到会在邳州,更没人想到会是官府的人作案。”
王通坐在一个木凳上,包如山站在边上出声禀报,听到这个结果,王通愣了愣,哑然失笑,果然是将这个事情想的复杂了,没想到还就是一桩简单的谋财害命,刚要说话,就看到站在另一边的邳州知州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