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扑通跪地,拱手打扦:“正是在下!在下此番从西伯利亚星夜兼程赶回盛京,实是有要事,要奏禀摄政王。”
多尔衮冷冷道:“哦?可是那豪格派你前来的么?”
杨善连连点头:“正是。摄政王,在下禀肃亲王秘令而来,愿请摄政王拔冗一观。”
他一说完,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尚带体温的信件,递给了多尔衮。
多尔衮接过信来,匆匆阅毕,脸上的表情,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好么,豪格在这个时间,给自已送来这封信件,倒是其意叵测啊。
多尔衮看完信后,便屏退众人,只留杨善一人在房中,与其单独谈话。
杨善见再无旁人,便把与豪格合谋的经过,也不加掩饰地向多尔衮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杨善的叙述,多尔衮的眉头皱得更紧,深拧如锁。
豪格这封来信,还是真是一块带着毒汁的饭团啊。
这几年来,原本如日中天的大清,已然成为在唐军脚下匍匐残喘的仆属国,国中兵马,更是任由唐军抽调,为其四下作战拼杀,两次征兵,多达十五万,却最终十不存一。
可恨哪,这大唐帝国哪此视自已为粪土,予取予求,如用草芥,而自已在这般重压之下,竟连半个反对都不敢说,只能借酒浇愁,憋屈度日,真真复何言之。
那豪格被唐帝李啸强令去攻找乌思藏,逼他走上绝路。而自已被大唐帝国不断抽血,征用精卒,又岂不是一番慢性自杀。
总之,现在的他,与那在西伯利亚的豪格,还真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非就是一个死得快,一个死得慢些的区别而已。
那么,自已真的要答应豪格这个秘密请求吗?
豪格这厮,当年险些命丧自已刀下,好在唐军安全司人员及时救出其性命,现在此人为了不去乌思藏,竟愿意调过头来,与自已这个生死冤家联手造反,这世道转变,真真令人概叹。
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啊。
豪格愿不计前嫌,与自已联手,那对于自已来说,仇敌愿意门头沟释前嫌,转过头来与自已合作,自是最好不过之事。
起兵造反,事成了还好,若是万一败了,这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啊!
只是,若不造反,再这样任由李啸欺压下去,非但整个国家在不可逆的汉化,自已可能也最终难逃一死吧。
也许,那李啸在夺下乌思藏后,第一个,就是要拿自已这个苟延残喘的大清国开刀。
而若现在造反,其实倒是一个好机会。
因为这几年来,因为自已恭顺的表现,唐军对从自已的警惕性大为下降,国中驻内的唐军数量,也减撤了许多,如果自已与豪格里内外合突然发难,那还真有机会一举造反成功。
只不过,纵然造反成功,那大唐皇帝李啸,又岂会轻易放过自已呢?
自已仅凭豪格带回的一万余兵马,加上国中勉强凑集的另外万余兵员,真的可以与那兵精将锐又久经战阵的唐军相抗衡吗?
几乎可以想见,光凭这两万余人的兵马,纵可侥幸造反成功,但将来唐军大兵压境,自已又将如何抗敌?
难道,自已也能如老汗王一般,对前来讨伐的数十万明军,来个萨尔浒之战?
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个新兴的大唐帝国,朝气蓬勃如旭日东升,它有世界上最为强悍精锐的jūn_duì ,有无比伦比的强大火器,有严明冷酷到极点的军纪,更有直接效命于皇帝的文官监察部门,岂是明末那腐朽不堪久疏战阵又缺衣少食的明军可比。
而相应的,自已再上豪格,总共凑出的两万兵马,基本都是老弱为主,又岂能与老汗王那数万久战八旗精锐相比。
那么,在这般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要接受豪格的建议,去与他一道造反,与李啸彻底反目为敌么?
只不过,若不反叛,将来李啸收复乌思藏后,只怕最终还是要来对自已下手,到时候,国中只剩一众老弱,再无豪格这一万余兵援兵,到时候,只怕真的只能引颈就戮了。
如今之局势,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唯一的区别,就是早死或晚死罢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内心陡生愤恨,一股腾腾怒意从心头泛起,令他脸皮涨红,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他娘的,大丈夫横竖一死,死国可乎!
而就在这时,见他久久沉吟,杨善不觉着急:“摄政王,时间紧急,事关二王与大清之生死,需得早作决断,万万不可拖延,以致迟则生变啊!”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双拳顿是紧握,他沉声对杨善道:“杨善,你回禀豪格,本王思虑良久,觉得确是唯有造反一路可走,愿与其一道捐弃前嫌,合力而反,共兴大清!哼,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奋起一搏!只要他率兵入得边城,本王这边立时举兵相应。这期间,肃亲王豪格与本王之间的联络,就多有劳你了。”
杨善闻言大喜,立即拱手道:“摄政王果然英睿明断,甚是果决之至!在下这就赶紧回去回禀肃亲王。还望摄政王亦早作准备,争取能两相夹击,一举反叛成功!”
摄政王多尔衮点了点头,又温言鼓励了他几句,便亲书一封信,本欲盖印,想了想,又咬牙咬破手指,盖血印于其上,以为盟誓之定。
杨善收得信件,小心藏好,便又立即告退,由多尔衮派人护其潜出城门而去,这一路行迹,倒是无人知晓。
杨善离开后,多尔衮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在庭中呆呆站了许久,才最终一声长叹,返身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