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头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跑,到把皇后也给逗笑了:“这俩老货,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的性子,怕是不肯关照我们家丫头。”
素娘温温柔柔地给自家主子掖了掖被角,又把她手里的药碗接过来放在桌上,才道:“咱们郡主也不必别人关照,今年灵师考核不同往年,娘娘不是说了。他们都算过,是大吉之兆。百年一轮回,那个人也该应运而出。”
皇后沉默,点点头:“也是,对别人影响不大,灵师们却个顶个都想争一争……百年没人能有此幸事,今年是希望最大的一年。”
素娘显然也知道点儿底细,目光流转,似乎有些感慨:“那几个老家伙,好像已经算定了,咱们郡主就是那个人。”
她长叹一声。“郡主有夏家和皇家两家的血脉,又有灵师的天分,天分还那么高,众人都远远及不上,不是她又能是谁?曲家的小姐固然也灵透,但可远比不上咱们家郡主。”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你护犊子,其实。曲家那个,看性子到和当年传闻中差不多,都是冷若冰霜的主儿。”
她笑着笑着,就容色转冷:“只是百年前传说中的那位,是历经世事之后,看破一切世俗纷扰,伤透了心肝才冷下来。就如烈火焚烧之后的余烬。曲家的小丫头又算什么!”
素娘笑了笑,没说话。这话,皇后能说,她不能说。
人家是真正有道行的灵师,可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随意编排的。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未眠。
红尘第二日起来却是精神抖擞,正正经经地穿上一身法衣,把燕二爷拿来的白玉冠佩戴好,拎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用具,轻轻松松就走出大门。
罗娘和小严一脸紧张,深吸了口气,站在门前相送,低声道:“小姐看着成竹在胸,想来已经有所决断。”
记得有一种法器叫仙人指路,应该不只是能寻物,连寻找地点也在行。
也许自家小姐就有相同的法术。
红尘点头,煞有介事地道:“当然有。”
罗娘闻言松了口气,抬头就见小姐取出一根竹签,一头涂红了,随意地向上一抛,竹签落地,指向南方,她就捡起竹签,大跨步地向南边走去。
噗通!
道边挑着担子的小贩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罗娘和小严面面相觑,良久才道:“也许那根竹签不简单?”
“没错,可能是在菩萨面前供奉过的。”
“也有可能请哪位大师开过光!”
红尘却不管其他人复杂的心思,溜溜达达就上了街,不骑马,不坐自家的车,长袖一甩,潇潇洒洒。
灵师考核的规矩,不能带任何帮手,她一个人走,到也十分自在。
消息很快就传开。
荣安郡主以竹签探路的消息,短短时间便传入千家万户,也传到一处园子的假山上。
灵师考核的监考官们,全部都在此地餐风露宿,从考核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插手,只能等待消息。
眼下看好红尘的那几个老家伙,听了下面小辈的传信,都忍不住脸上肌肉扭曲,哭笑不得。
其他不看好她的,却是幸灾乐祸:“一个个把一小姑娘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到真好意思,我看你们这回怎么收场!”
“她以为这次考核是玩呢?何等严肃的事,我看一开始就不该让她这个没根基的加入!”
几个老人摇了摇头,暗地咕哝。
燕二爷那帮人也真有点儿忐忑,个个无言以对。和别家的诸般手段比,红尘是显得……不着调!
一群老家伙坐在半山腰上,默默等待,桌前的美酒佳肴,还是热气腾腾。
只要旧的一冷,新的必然上来。
不多时,就有人来汇报参考人员的情况,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几个,被汇报行踪最详细的,自然也是这几个。
每个人的行进路线,都标注清楚,用不同的颜色,标在前方的地图之上。
好几个灵师都遇见各种各样古古怪怪的波折,这帮监考官们看得哈哈大笑。
他们当年也受过一次,现在看别人吃苦,自然高兴。
“咦?”
良久,燕二爷忽然捋了捋胡须,眉毛皱了皱。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齐齐愣住——他们看的是荣安郡主的行进路线。
似乎很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前一会儿后,远比不上曲乌只在开始错了一点儿。后来直捣黄龙。
但是——她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路上他们设置的所有小关卡,她都很完美地避了过去。就是根据规定,派出专门去堵截的人,也愣是没有拦住。
众人:“……”
细细一想,简直可怕!
关卡可不只是他们这帮老家伙设的,那是很神秘的布置,他们这帮老的,几十年来都弄不明白究竟,只知道越是强的灵师,遇见的危险和麻烦越多,总不会让人直接顺顺当当地参加了考核。
多少次了。哪个灵师参加考核,不是狼狈万分。
灵师们已经有了经验,要有长辈知道底细,都会带足银钱,身上狼狈的话,赶紧买合身的衣服去换。
要知道,衣服若是不合身。气度若是不好,参加考核的多半不通过。
这位荣安郡主,却偏偏没有这等烦恼。
要说是巧合,谁也不敢信!
一时间,刚才看衰这位郡主的人,都有点儿尴尬。
“不是说,越是强的灵师。遇到的麻烦越多?她一个都没遇上……”
但谁敢说她不强!
以前来混一混。蒙蔽了一帮老人挤进名单的也不是没有,通常情况都是被各种小麻烦阻拦。别说找了,连自家大门方圆三里地都出不去,直接淘汰!
人家荣安郡主,可不是这等情况!
这可是从没有遇见过的!
半晌,燕二爷苦笑道:“看看吧,荣安郡主离入口不远,她避开别的,总避不开入口的九星连环迷阵。”
在迷阵里,总能知道一点儿这位深浅才是!
完全不知道那些长辈老人的纠结,红尘一路走,一路扔竹签,不多时,红尘就到车行雇了一辆马车,车把式是个一脸风霜的老人,话不少,絮絮叨叨的。
红尘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唠嗑,只知道他姓古,家里也有两亩地,后来地让村子里的地主买了去,他年纪也大了,种地的确力不从心,便拿银子买了一辆车,进了车行做事。
“眼下生意也不好做,一单生意,要给车行四成,剩下的才是自个儿的。”
古老汉叹气,“没办法,不入车行麻烦事儿太多,恐怕一年做下来,赚不到钱还得赔钱,反正我家里儿子也娶了媳妇,女儿也嫁了人,夫人也去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赶车赚点儿,足够混饭吃。”
红尘也没有不耐烦,很随意地和他老人家闲聊,虽说老汉的话多,可胜在听话,她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一句也不多问。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就进入一条长街,不是什么有名的街道,到挺热闹的。
只是一进去,红尘忽然撩开车帘,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意:“到了!”
话音未落,马车前面就忽然蹿出来一个人,伸手一拦,正好拦住马头。
古老汉吓得连忙勒停了马,一头大汗,张口要骂人,可一眼见到那人的穿着打扮,登时住口。
在车行久了,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黄土地里刨食的呆子,京城贵人多,眼力不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见不好,他出溜一下,从车上滚下来,抱着脑袋蹲在车后面去,红尘挑了挑眉,撩开门帘,只见拦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墨色玉冠,脸上有几分骄矜之色。
“兄台为何阻路?”
“我家公子今天包了这条街,外来人不许过。”
这人眯着眼,轻哼了一声。
随着他一哼哼,周围站着的,坐着的,旁边酒楼上,就出现一群人。
所有人都是杀气腾腾。
红尘扫了一眼,居然百分之六十都是灵师,剩下的不是灵师,手上也有一两样法器,同样不可小觑。
这些人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在身边徘徊,气场尖锐,身上也带了几样邪门法器。
红尘要是当真硬闯,便是闯过去,也要耗费些力气。
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速度不慢,却不曾想,有人更快,而且看样子在京城真是势力不小。
下了车,红尘掏出银子,打算把车夫打发走,只是一回头,便皱眉,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低头道:“您老先在车上歇会儿,等下再走也不迟。”
这帮人不像正经灵师,到似是荤素不忌,后面大半条街上,到处都是邪祟。
虽然并不算难对付,可数量一大,也是特别恶心人,灵师也就罢了,最多恶心点儿,让车夫独自回去,说不得就是个车毁人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