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送来茶点,低着头退下去,就见太子把皇上赐的屏风拿过来和郡主共赏,脸上就不觉露出点儿笑来,看来主子今儿心情不错,说不得东宫要阴转晴了。
“是不是这个?”
太子皱着眉问。
红尘点了点头:“就是它,我亲手做的,开过光,又在皇帝的桌子上摆了很长时间,足够用了。”
说着,她拿出毛笔,轻轻地在屏风上那紫金龙的眼睛上面点了两下。
太子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轻轻吐出口气——紫金龙在那一瞬间,仿佛活了一般,明明刚才只是看着就是画中的龙,但这会儿,却有一种随时要破开屏风,飞跃而出的感觉。
他不觉探头看红尘的毛笔。
红尘笑眯眯递过去让他看个够。
就是普通的狼毫,而且没有沾墨汁,也没有水汽,什么都没有。
“行了,我帮你把屏风摆好,就摆在你书房,平日里不要让下人乱动。这屏风上的龙刚刚‘活’过来,正饿的时候,什么都想吃,你是它的主人,它不敢吃你的东西,这时若有别的什么主动送上门,对它来说,便是可口大餐。”
红尘微微一笑,“如此做比较隐秘,对方一时或许察觉不到,如果对方放任,让那野佛吃了大亏,以野佛的本能,就要反噬了,到时候,安王府必然不得安宁。”
太子轻嗯了声,欲言又止。
红尘叹了口气:“别想太多,这些手段是小道,邪道,不是你该惦记的,可别人既然用了,咱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无不可,至于你说的,去破坏了佛像,一了百了,那不过是治标罢了,你能看见的佛像,那并不是本体,没了再弄一个便是,你总不能冲到安王府里,砸人家的家去。”
太子点了点头。
红尘看了看天色,便去甘泉宫陪皇后说说话,这才出宫。
她对这次的事儿,其实很感兴趣,那野佛很有意思,可那种东西,她就不信会是没主儿的。
安王若不是他的主人,那把东西献给安王的高人,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她安生了这么久,现在碰上件事儿,还真没觉得特别烦。
红尘回去路上,也不觉想,不知道自己的手笔,对方能不能察觉到?要是察觉到了,自己要怎么应对?
一连数日,东宫和外面都没有什么风波、
又过了几日,外面虽无流传,红尘却得到消息,最近安王府有些不安宁。
安王去吏部办差时,路上让一辆马车给撞了,撞得不轻,都吐了血。
在街上纵马的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可这安王也受了伤,必须好好的,小心地养身体,宰了闯祸的那人也没用。
红尘一笑:“看来用不着什么后手了。”
确实用不着后手。
安王府
安王脸色灰败地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一个侍卫打扮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小的去寻安道长,玄妙观不小心塌了,安道长昏迷不醒,请了大夫去看,说是不太好。”
“……那就让他养着吧。”
安王沉默片刻,眯着眼道。
侍卫轻声应下,慢慢退出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安王强忍住咳嗽,浑身颤抖,心中却是又惊又怕,也不知道自己惊的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
那是佛,我佛慈悲,有什么好怕的!
但他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他就忍不住惊惶,那是佛吗?佛是那个样子吗?
满身的灰黑,目光那么恐怖,又很贪婪,好像想把他给吞了。
不对,只是个普通的噩梦。
安王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让人拿佛经过来,他默默念了几遍经,这才好些。
不用急,不用着急,慢慢来,他还没落到下风,不就受了点儿伤,王孙公子,又不是那等破落户,有好医好药,这点儿伤,问题不大。
没一会儿,就听户部的几个官员过来,抬着文书折子,安王神色一松,让下人准备书房,这几日,就让他们在书房办差,随时跟他汇报近况。
户部正查账呢,还是关键时刻,他就是病了,也不能耽误差事,不能辜负皇恩。
探病的,送礼的官员们络绎不绝,安王深吸了口气,心中终于松快下来。
正院
安王妃坐在榻上,脸色雪白,面孔略微有些狰狞,紧紧抓住枕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柳叶忙替主子顺顺气,小声道:“王妃,安神茶不能喝了,您还有身子,大夫交代,不能老喝那个。”
王妃的目光直愣愣的,也不说话。
柳叶心中有点儿害怕,声音放得更柔和些,小声道:“王妃别怕,咱们王爷乃是正经的龙子,您可有龙子护着,百邪不侵。”
安王妃的眼泪却滚滚而落。
柳叶大惊,失声道:“哭不得,王妃,您有身子呢,可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她劝了半天,好不容易劝得王妃收了声,就听安王妃道:“你拿镜子过来。”
柳叶一愣,略有些踌躇。
实在是王妃的样子不好,人家怀孕,都是要胖的,王妃却瘦了好多,连眼珠子都要凸出来,脸颊凹陷,气色也差,这将近半个月了,她都不大敢照镜子,每一次照,都要生气。
不过,王妃发了话,她也不能不遵从,只好犹犹豫豫地拿了过来。
这次,王妃却没照自己的脸,只是轻轻放在肚子前面,仔仔细细地照,看得那么认真,脸色严肃至极。
半晌,王妃忽然说了句话。
这话很轻,轻得柳叶都觉得自己没听见,或者根本就听差了——王妃怎么可能要那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