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应酬呢。说是做生意,也不知道是跟谁鬼混,回头找林秘书问问”
雷允晴瞟了陆子鸣一眼,果然见他低着头偷笑。她这个弟弟,她还是有几分了解,要说鬼混,面前这个才是吃喝玩乐的鼻祖。所以说妈就是偏心。
吃完饭,母亲又殷勤的留子鸣下来喝茶吃水果。他又是极其会讨长辈开心的,与父亲聊着曹素功的墨砚也能聊上大半个钟头,眼看着快十点钟了,她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戳他的手臂:“不早了,你不回去陪着老太太”
话音刚落,已经被母亲呵斥:“不懂礼貌。”
他倒是知分寸,笑着欠欠身:“是该回去了。那我下回再来看阿姨。”
母亲脸上顿时绽开了笑,一直将他送出院子外,将一只碧色的小绣囊塞到他手中:“下面送上来的新茶,老太太喜欢淡口味的,拿给她尝尝。要是喜欢,叫允晴多送点过去。”
她在一旁蹙了眉,母亲打的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这么快就叫她上陆家去,难不成真要逼婚不成
她一回房就赶紧拨电话给江措:“江湖救急,赶紧腾个地方”
那边电话里,女人声音懒洋洋的,卡嘣咬了片薯片,才回她:“你说来就来,当我这小旅馆呢”
她皱眉,撇下架子央求:“好姐姐,我被逼上梁山啊。”
“呦,我就不信你这乖宝宝,还能反了不成”那边嘻嘻笑了一会,终于问她:“你妈又逼你相亲呢”
她叹了口气,这回不是相亲,是直接逼婚了。
江措还算够义气,隔天就打电话说地儿挪好了,她随时能搬进去。她连东西都不敢回去收,临下班挂了个电话回家,她故意没打母亲的内线,反而打给吴秘书,说是最近工作忙,晚上经常要加班,住在家里不方便,先在同事家住一阵子,等项目完了再回去。
雷家在城东,离她上班的地方是有那么一段路程,要不是当初母亲坚持,她一早就打算搬出去住。毕竟考虑到弟弟在忙生意,常年不沾家,父母身边没个照应也不合适。
打完电话她算舒了口气。
下班后先去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江措那还留了些她的衣物,应付几天是足够了。这女人十分的会享受,一个人,却在三环边上租了间两室两厅的公寓,初看房的时候,还指责过她资源过剩,后来却印粘hゲ涑圆渥 br >
停好车,电梯上六楼,按了几声门铃没人应,在门前的地毯下面找着钥匙,开门进去,江措果然还没有回来。
雷允晴兀自走到留给她的房间,里头一直空着,可空气很好,没有半点湿气霉味,房间里纤尘不染,新换了床单被褥,桌案上还摆了只空花瓶。
她会心一笑,显然是江措昨晚才收拾过的。
在超市一并买了些食物,将蔬果速食塞进冰箱,杏仁薯片放进储物柜,然后是牙刷毛巾一一在洗脸台上摆好,看看时间,八点过半。
正琢磨着是自己弄点吃的,还是等江措回来请她出去吃一顿,某人的电话已经风风火火的打进来。
“女人啊,我九点下班,宵夜啊宵夜”
“行,想吃什么随你点。”
“哇噢”那边叫了一声,随即道,“簋街簋街,我馋小龙虾很久了。”
想到鲜红油亮的小龙虾,雷允晴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此敲定。
九点半,跟江措两个人,在红顶白棚的排挡下坐了,桌子上铺着薄薄的塑料皮一次性桌布,两人抵着膝盖,带着一次性手套,频频下手去抓,吃得狼吞虎咽,形象全无。
这季节早过了吃小龙虾的旺季,可人就是这样,上市的时候总没空去吃,等到要下市了才惴惴的觉得惋惜。
江措给她又倒了杯啤酒,晚上一直有风,吹开啤酒浓稠的麦香。
听得她问:“这次逼你跟谁结婚是上回那北大的双学位博士,还是xx上市公司的总经理”
雷允晴噗哧笑了,与她碰杯:“都不是,一位世交伯伯家的哥哥。”
江措眼睛一亮:“那挺好啊,你们俩,一个奸商,一个苛吏,正是绝配啊。”
江措在国家地理杂志做专栏编辑,活泼有趣,言语玲珑。
苛吏雷允晴褪了手套,端着酒杯偷笑。只听见马路上低沉的引擎声,像是极速跑车的声音,她扭过头去,一辆白色的跑车刚好踩着红灯飞驰而过,带起呜呜的风声。
江措骂了声:“这些个富二代,生怕别人不知道。”
雷雨晴却默默的不出声。刚才那车子闪得极快,一眨眼,连车牌都模糊了,她眼尖,还是瞄到了几个数,0033她怔怔的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措见她心不在焉的,戳了戳她,问:“吃饱了吗那就结帐吧。”
“哦,”她这才回神,站起来叫买单。
拿了找零回来的时候,发现江措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她身后笑。
她推她一下:“笑什么呢,一脸花痴相。”
她只不动,压低了声音说:“你看那边那人,你认识吗”
雷允晴略略侧头,瞧见隔了几张空桌,有一个男人独自坐着,正直直的看着她们,不由诧异。
江措说:“我发现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你了。”
雷允晴笑道:“你怎知他看的是我不是你”
“不信你冲他笑笑。”
她一怔,索性转过头直直的看向那人,那人倒不意外,很自然的抬起脸,微微一笑,任她看着。
江措说:“觉不觉得他忒像一人”
雷允晴迷惑了,莫非真是故识,她一时想不起了
却听江措说:“阿信啊,台湾唱歌的那个。我从刚才起就觉得他像,不知道他会不会唱歌。”
靠。
回到家,雷允晴仍觉得不放心,拿出手机拨给陆子鸣,电话那边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洗了澡,再回来打,索性是变成关机了。
她想了想,找出温家老大的名片,温辛一接到电话,只觉得诧异:“小晴,你可是一年半载的不打我一次电话,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
雷允晴歉意的笑笑:“也没什么,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呦,你可别这样,有话直说。”
她只好问:“哥,上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啊”那边倒是愣了一愣,反问道:“能有什么事”
他这么说,该是风平浪静了。依旧是问:“陆家没事吧我今儿看到子鸣在街上飙车,那样子,怕是有什么急事。”
这么说温辛反而笑了:“那小子能有什么急事不就是香车美女”说到一半,自觉失言,只安慰她:“你放一百个心,大不了我明天一早去上头问问,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叹了口气,兴许是她多心了。
给男二露个脸。hoho,像阿信啊,他到底会不会唱歌捏
前阵子看到有一位作者说,前几年的高干文,男主都姓江,这几年,又时髦姓温,姓胡,现在,居然还有姓习的。我不由想到温大,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七心甘情愿
陆子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所以,你是在浴室里跌倒了,所以把手机摔出去了”
乔佩裹着条浴巾,头发上还是湿的,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脖子上,说不出的狼狈。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还不是你突然打电话来我急着出来拿手机,没注意就”
他扫了眼,手机趟在地上,后壳都被摔下来,电池掉在外面。
他蹲下身帮她拾起了,问她:“真不用去医院我看你腰都直不起来了,可别扭伤了筋骨。”
她讪讪的吐了吐舌:“我没事,擦点红花油就好了。”
正好酒店服务生送红花油上来,陆子鸣去开门拿了,回来将她从浴室抱出来,放到床上。
她身上滑溜溜的,也许是沐浴乳的泡沫还没冲干净,也没心思洗了,蜷在他怀里,把他的西装外套都沾湿了。
把浴巾又往上拉了拉,红着脸说:“你先帮我找件衣服。”
他点头,转身拉开衣柜,乔佩背对着他,自己把红花油打开了,顿时间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油的味道。
陆子鸣从柜子里捡了件睡袍出来,一回头正看见她艰难的用手沾了红花油,往自己后背上揉着。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撞起了好大一块瘀青,不是不心疼。看她扭着身子好容易才擦到一点,时不时还发出咝咝的抽气声,忍不住笑了,在她身后小声说:“我来吧。”
“啊”她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瞪着他。
他把睡裙扔给她,又接过装满红花油的瓶子,在床沿坐了,一点点倒出来,在手心揉搓着。
乔佩转过脸去,说:“你别看。”
他“嗯”了声,她兀自把睡袍换上了,坐过去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把瓶子举高了些,说:“别逞强。”拉开她一边领子,用掌心在瘀青上用力的揉搓着。
乔佩忍不住哼了声,只听他说:“要用力搓才能把淤血化开。”她就不再动,也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又问她:“还有哪里需要擦”
她低着头,只不说话,仔细看,一张脸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他只当没看到,在她腰上轻轻按了下:“这里”
她咝了声,他也不顾她反对,就把她睡袍掀开了。
“你”
“不擦药,你明天就别想下床了。”他带着点威胁意味,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轻。
其实除了疼,还有点异样的感觉。红花油在他掌心摩擦得温热了,一丝丝渗入皮肤里,空气里都是这个味道,却并不难闻,两个人靠得极近,在浓浓的药油味里她甚至还能闻到他的体香,她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感觉到他的手似乎停在那里很久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就那么直直的看着。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他的眼里像是有闪电劈过,蓦地燃起一道光。
有些心慌,想要逃,却无路可退。
“佩佩”他的声音低低的,手伸过来,托住她的脸颊。
她几乎是深吸了口气,心头像是被什么猛烈的撞击到,麻麻的失去了抵抗。
想逃,如果她聪明一点,只要她还有一点理智,就应该挣开。可是全都没有用,身体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得了,仿佛是中了蛊,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他叹息,手臂一用力,她已经失去平衡,撞进他怀里,她动了一下,可是他的手臂箍得更紧,她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的,彼此的心跳声,穿过薄薄的睡袍,清晰的传入耳中。
红花油的味道,真是刺鼻。他的吻,轻轻的,软软的,从她的额角,到唇边,她简直无法呼吸。
手渐渐放松,环至他的背后,缓缓的抱住了他。
吻愈加温柔,转身,将她压于床上。
放在沙发上的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乔佩一个激灵,撑起身子,看他并没有要接的意思,不由的伸手,碰碰他的手臂,他却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去。”
脸顿时更红了。
那边的手机却一直响着,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乔佩越来越紧张,陆子鸣也终于不胜其烦,嘴里低咒了声什么,爬起来,找着手机,按了关机键,扔进那一堆衣物中。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沉重的顿了一下,停在两点。
陆子鸣靠在床上,从丝被里抽出一支手臂,点燃了烟,却没有吸,夹在指间,慢慢的燃着。
身旁,乔佩翻了个身,双眼闭着,睫毛微微颤动。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也不去叫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黑暗里只有他指间的一点红芒,忽明忽暗,氤氲不清。
许久,他才动了动,把手伸到烟缸里掐了,转过脸来,抱着她的额头亲了亲。
乔佩呢喃了声,顺势挤进他怀里,温顺柔软,像一只小猫。
他笑,问她:“你为什么不求我救你父亲”
乔佩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睫毛轻颤,似是还没睡醒,只呜咽了声:“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似是怔了一下,良久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也许她是真的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陆子鸣就开车去了温辛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窗子正对着开阔的庭院,院中的两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一群蜜蜂嗡嗡的在花树上绕来绕去,花荫匝地,繁绣如锦,越发显得屋子里静谧安静。上午的阳光非常好,正照在窗前,斜斜的日光倾过半张桌子,陆子鸣面前的一只青瓷茶杯在阳光中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涓细的水流从水壶里倒出的潺潺声。
杯子里的茶叶几沉几浮,温辛靠在椅背上,蹙着眉呷了一口,才说:“这事儿不好办。上头摆明了是借题发挥,一定会紧揪着不放,不是你一句话想捞谁就能捞谁的。依我看,这里头深着呢,你最好别趟这浑水,回去劝劝你那朋友,大不了风头平息了,我给他重安个地儿,不一定比原来的差。”
温家老大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他没想到这件事这样复杂,不由的叹了口气。
温辛打量他神色:“到底是什么朋友,以前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一个老同学。”他含含糊糊的带过去。
陆子鸣走了以后,温辛想起来又给雷允晴打了个电话,一边同她闲话,一边说了说最近的情况,末了才说:“今早儿子鸣上我这来了,求我帮他捞个人。你说这事怪不怪,我还没听说过他哪个老同学有人在长沙市委的。”
雷允晴也怔了怔,子鸣高中没毕业就去了美国,一待八年,除了他们一个大院的孩子,真没什么相熟的朋友,要说老同学,实在让人费解。
八陆家
午休时,雷允晴抬起头,看到搁在桌案上的新茶,又是叹息。
她和陆家关系一直要好,小时候总是跟在陆子鸣身后玩,陆叔叔还在世时,一直拿她当亲女儿一样疼。他总是说:“生个儿子还不如生女儿,又乖巧又漂亮。”反而陆子鸣和陆叔叔一直不对盘,父子见面也是冷着脸。就连陆家最严肃的老太太也对她青眼有加。她过去一趟看望老太太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只是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担心两家的长辈误会了什么,心中一直惴惴。
没想到下班后,陆子茵会上来找她。
小丫头还在念大学,大抵是刚从学校出来,还穿着运动服,坐在她办公室外面,怀里抱着一杯大杯的星巴克,一边啜着,一边东张西望。
见到她出来,高兴的站起来叫她:“晴姐。”
雷允晴说:“这才没几天,怎么好像又瘦了”
陆子茵却笑得眉眼弯弯:“说明我最近减肥有成效嘛。”
她板起脸:“还笑。小丫头好好的减什么肥,回头跟你哥说,看他怎么治你。”
“晴姐,”她娇滴滴的撒娇,蹭上来抱着她的胳膊,“人家跟同学逛街路过,还特地上来看你,你怎么能跟我哥告状”
雷允晴终于忍不住笑了。年轻就是好,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撒娇。
她拿起外套,说:“你现在回去吗我正好下班,顺路送你。”
“嗯。”她用力的点头,蹦蹦跳跳的跟在她身后。
上了车,陆子茵才说:“晴姐,三哥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雷允晴故作惊讶:“怎么邵谦又出去了吗”
“他都去新加坡两个礼拜了听说走的时候还带了个小明星一道儿。让雷伯伯知道,肯定又要训他”
小丫头嘟着嘴巴,鼓鼓囊囊的埋怨着,苹果般光洁的双颊生起一片好看的粉霞。
雷允晴默默的笑了,看来后半句才是重点。一转眼陆家最小的女儿也二十一岁了,到了春心荡漾的年龄。
她继续逗她:“你又不是不知道邵谦的性子,平时他就是不沾家,一年到头我也见不着他几次。你来问我,可是问错了人。”
陆子茵的脸唰的红了:“谁要问他了不过是他上次欠我一顿饭,我怕他借故给忘了。”
雷允晴只笑,不再说话。
车子拐进一条幽静的马路,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入了这里几乎就看不到的士了,个把小时才会有一辆车子经过,她驾轻就熟的拐进大院,勤务员见了她的车牌,远远就冲她微笑。
她本来不想下车,把新茶提在手里,打算叫陆子茵顺道带进去,谁知勤务员已经过来帮她开车门。陆子茵先跳下车,又过来挽她的胳膊,她推不脱,只好一起进去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门,刚好看见老太太在厅里喝茶,餐台上摆了一只紫砂茶壶,并四样精致的小点,芸姨坐在边上陪着说话。
看到雷允晴,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晴丫头可是许久没来看我了,昨天还跟阿芸念叨你。”
陆子茵得意的拽着她胳膊:“奶奶,晴姐刚才还说不进来了呢,幸亏我拉着她。瞧您高兴的,我有没有赏啊”
老太太笑骂她:“一进门就唧唧喳喳。一脑门子的汗,像什么样子,还不上去洗洗。阿柳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换身衣服下来吃饭。”
又拉住雷允晴问:“工作忙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奶奶,今晚留下来陪奶奶吃饭。”
因为陆叔叔拿她当亲生女儿,老太太也一直拿她当亲孙女。老太太虽然慈眉善目,但凡陆家人却都知道,在陆家最有说话权的,仍是老太太。
听者不容置疑的口气,她知道是拒绝不了了,索性过去坐下,递上母亲准备的新茶,说:“妈知道您口味淡,下面新送上来的地道六安瓜片,您试试喜欢不。”
老太太笑着接过茶袋,转手交给芸姨,道:“书兰有心了。”
芸姨也插口说:“允晴你看奶奶这么喜欢你,准备准备,什么时候嫁进来,做了奶奶的亲孙女,也让奶奶放心。”
从她稍微懂事起,就觉得这芸姨的说话,总叫人心里不舒服。
她扶着老太太的手,一脸乖巧道:“我现在也是奶奶的亲孙女啊,奶奶您说是不”
讨得老太太一片欢心,握住了她的手说:“不过啊,奶奶更盼着亲上加亲。子鸣这个孩子,也不知怎么的,越大了越犟,是该有个人管管她了。”
雷允晴只觉得手心一僵,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连她也曾经这么以为。可是这次子鸣回来,她才觉得并不是这样。那一束鸢尾,已经不属于她,就算勉强拿回来了,也不会开心。
正好这时陆子茵换了衣服出来,鹅黄色的针织衫,一蹦一跳的下楼来,嫩嫩的像一只小鸭子。人还没到,就笑嘻嘻问:“你们说什么呢我听到亲上加亲,晴姐,是不是你要做我嫂子啦”
雷允晴嗔了她一眼,又羞又气的别过脸去,心里却是百味陈杂,说不出的苦涩。
老太太的掌心布满纹路,粗糙而厚重,拍在她的手背上,每一下,她的心就提起一分。只听老太太一脸慎重的说:“是该挑个时间,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好好商量你们的婚事了。”
“谁说我要结婚”
大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泠泠的声音。
雷允晴一怔,蓦地挣开老太太的手,转身向门口望去。
陆子鸣站在门外,鞋子换到一半,一脸冷色,眸光沉郁,冷冷的扫过众人。
本来热热闹闹的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刚从厨房端点心出来的柳嫂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步伐。
却只有芸姨不合时宜的说:“呦,子鸣回来的正巧,我们正在讨论你和允晴的婚事呢。”
眉心蓦的一蹙,雷允晴本能的朝芸姨瞪去。她是怕子鸣听得还不够清楚吗
果然,陆子鸣的口气更差:“你闭嘴。”
芸姨吃了个瘪,讪讪的哼了一声。
老太太终于发话了:“没大没小,她是你长辈,怎么说话的。”
陆子鸣今天却不知触到了哪根筋,仿佛故意不给芸姨台阶下,只冷笑了声:“我陆家没这个人。”
“放肆”老太太倏地站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察觉到气氛不对。“奶奶”陆子茵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拉住老太太,却被她一把拂开了。
“我看真是我放纵你太久了。你爸死得早,不代表这个家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老太太连已故的陆叔叔都搬了出来,只听见陆子鸣微微哼了声,咬着嘴唇扭过头去。
芸姨又出来打圆场:“妈,您别生气了,子鸣还不懂事。”
话音刚落,陆子鸣又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怎么就觉得这芸姨是故意在煽风点火呢。
半晌,老太太终于松了气,淡淡道:“都进来吃饭吧。”
柳嫂一听,赶忙将菜端上桌子,顺道招呼站在门口的陆子鸣:“少爷,快来吃饭了,有你最爱吃的菜呢。”
谁知陆子鸣丝毫不顺着老太太给他的台阶下,转身将脱了一半的鞋子又穿上,说:“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话落,铜制的大门重重的被摔上。
“哥”陆子茵叫了一声,却被老太太一记眼神吓了回去。
芸姨幸灾乐祸的在旁边偷笑,只听见老太太连声说:“反了,真是反了。”哆嗦着,一下子又坐回椅子里。雷允晴赶忙扶住她。
其实在刚才那一瞬间,最先站起来欲追出去的正是雷允晴,只是在那么极短的时间内,已经考虑到身份和场合。有时候她也很恨自己这种本能,仿佛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镇定冷静,也许正因为这样,她和子鸣之间始终少了份冲动和热情,只能做兄妹。
这么一闹,也没了心情吃饭。老太太率先起身回房,芸姨赶忙跟上去陪着。
雷允晴嘱咐柳嫂去煮点粥,待会送上去到老太太的房间。又对陆子茵说:“别担心,我过去看看。”
出了陆家大门,才发现陆子鸣根本没有走远,就站在车库门口,背着她正在抽烟。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脸来,他的五官在暮色和雾霭中变得模糊,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她停了步子,站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又看了她一会,才掐灭烟,举步向她走来。
九一辈子比不上的好
他又看了她一会,才掐灭烟,举步向她走来。
“你走不走”
“恩”
“一起出去吧,我送你。”
“我开了车来”
“那你送我吧。”
雷允晴怔了下,瞧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即莞尔,转身进了车库。
酒红色的沃尔沃从车库里开出来,陆子鸣拉开车门进来,边扣安全带边说:“你就把我拉进二环找个路口扔下来就好。”
她笑笑,也不追问他去哪里。她其实知道,陆子鸣在外头等她,必然是有话要对她说的。
开了一小段路,见他习惯性的伸手到口袋里找烟,大约是想起在她的车上,又收了回去。
雷允晴把车窗摇下去少许,说:“没关系,你抽吧。”
他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才问:“今天怎么过来”
“哦,送子茵回来,顺道把妈上回叫我送的新茶拿过来。”
“恩,”他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奶奶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还没等他说完,她已经说:“我明白。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突然变了身份,我也觉得怪尴尬的。”
她这么说,他好像终于释然了,转过脸来朝她笑了笑,无奈的叹息:“奶奶的脾气你是知道,我们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的婚事不是她安排的。当年我爸跟我妈就是唉,我恨极了这样的事,不想再重蹈他们的覆辙。”
雷允晴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蓦的收紧,原来他一直在意这件事。
陆子鸣的父亲与母亲当年的婚姻,就是典型的门当户对家长包办,可惜陆怀远早在结婚以前就有了喜欢的人。婚后一直对陆子鸣的妈妈冷淡至极,常年不在家里,直到后来芸姨来了家里,才渐渐的好转。
陆妈妈一心以为丈夫回心转意,谁知道,陆怀远当年喜欢的人,正是芸姨。他瞒着老太太,把芸姨用佣人的身份弄进陆家来,而陆妈妈心地善良,一直把芸姨当姐妹看待。后来陆子鸣都五岁了,才知自己的父亲与芸姨还在外面养了一个私生子,陆妈妈亦是出身名门,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两家皆不同意离婚,陆妈妈便搬出了陆家,发誓从此不再踏进陆家大门。
反而是芸姨,可怜楚楚,又一个人带着孩子,陆怀远在老太太房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让老太太答应留下芸姨。
或许陆子鸣同陆叔叔的关系破裂,便是从那一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