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这对师徒独特的授课方式,沈琼莲会先问上一大串问题,而这一大串问题如果不是已经熟读了她所指定的课程内容,并且融会贯通到有了自己理解的程度,是绝对回答不上来的。师徒两个还会就她提出的问题随时随地展开讨论甚至是辩论,可以说,虽然传授的是诗词,但却决不止于诗词,很大一部分课程甚至牵涉到了政治领域,并且内容的大胆和无所顾忌,都是乐琰事前难以想到的。当然,并不是说她不喜欢这样的授课方式,事实上,这种类似研究生一对一教学的形式,正适合她的喜好,因此几年下来,师徒两人可以说是非常的合拍。乐琰也是完全心甘情愿地挤出一切时间来学习沈琼莲所指定的课程。如果说几年前,她的才女名气完全是剽窃来的话,那么现在基本上乐琰可以自信地说自己也算是个正品才女而非水货了。
她的用心,沈琼莲当然是看得出的,但是这个师父的性格非常的古怪,总是冷冰冰的,话从来不多说一句,要不是还会和她一起吃顿饭什么的,乐琰简直怀疑她连饭都是不吃的。认识几年来,说话从不带烟火气息,也就是说,除了议论文学,决不会多说一句和现实生活有关的话,什么“最近天冷了,记得加衣”之类的话,不但她不会说,连乐琰说一句,沈琼莲的眼睛都会瞪得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但乐琰总疑心她是知道朱厚照在授课前会来找自己的,沈琼莲却总是显得好像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似的,两人的师徒关系,可说是微妙非常。
说起来,沈琼莲年纪
25、宫里的女人都是不好糊弄的
也挺大的了,现在估计都有四十多岁了,真不知道出宫后她要做什么营生,虽说沈琼莲的父亲与弟弟都是进士,现在也都做着不大不小的官,但总不可能回家被养上一辈子吧,按沈琼莲的性格,她是绝对忍受不了的。到时候如果能请到家里来做塾师奉养一辈子倒也是好的。乐琰在心中胡思乱想了一下,便很快收束心神,听沈琼莲的解说与分析,由于沈学士显然很偏爱李义山,但乐琰本人却不是很喜欢他的丧败,两人激烈地辩论了起来,之后课程结束,沈琼莲布置了课后作业:李贺。
至于李贺的什么,那就得乐琰自己去找了,拜沈琼莲的教学方式所赐,这几年她书房里的书,也可以说是汗牛充栋了。连唐夫人都直说,没在唐寅的书房里看到过这么多书,不过想来那也是当然的了,人家唐寅的书都在肚子里装着呢。
上完课,乐琰又到张皇后面前与她闲话片刻,张皇后很有兴致地与她讨论了一番现在京中正流行的发型与首饰,这才放她出宫,乐琰就直接回了自己家。她到家时,夏儒与秦氏正在等她吃饭,乐琰不禁心中一暖,知道这一定是秦氏的主意,却不想秦氏看她回来了,忙上前道,“可算是到家了,你爹爹说,要等你到家了才吃饭,只是琼儿耐不得饿,我便做主让他先吃了。”
乐琰笑道,“好呀,多谢爹爹惦记着。”小弟乐琼已经能在屋子里到处乱跑了,见到半个月没见的姐姐,上前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娇道,“二姐,今儿的豌豆黄可好吃啦,我吃了三大块!”乐琰摸了摸他的头,上桌与夏儒、秦氏一起用饭。与宫膳不同,夏家即使这几年富裕了起来,晚饭也不过是四菜一汤,不过,内容上来说,倒是有荤有素,并不显得太过寒酸。
吃过饭,夏儒自然是到外书房去与师爷喝茶谈心,商议工作上的事情。秦氏则与乐琰仔细地商议起了与张家往来的事情,乐琰也不禁佩服起秦氏来,俗话说,“妻贤夫祸少”,这句话真的是一点也没有错。秦氏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她进门后,先是为夏儒生了一个儿子,把嫁妆拿出来为夏家牟利,与乐琰相处得极为融洽,怎么都不会亏待她的吃穿用度不说,还给丈夫找了个极好的师爷,眼看就要出仕,为夏儒在官场上多添一份力量。这几年下来,夏儒也是结交了一些好友,工作完成得也很出色,总之,即使是短期内高升无望,保住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啦。也难怪这几年来夏儒虽然有几个通房,但却也始终没有拉下了往秦氏房里的脚步。就连夏老太太,虽然与她还没见过面呢,据说都在南京老家夸了她好几次,当然啦,这可能也是因为这几年送回去的年礼
25、宫里的女人都是不好糊弄的
是越来越丰富了。
两人说了点闲话,乐琰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珊瑚已经点燃了油灯,把一切都布置得好好的了。因为今天在宫中度过了一天时间,绣活还没完成,但过两天就是去张家的日子,到时候,每天都有绣娘带着教导的,要是没完成,被责罚也是难免的事。乐琰不得不拿过针线,仔细地在灯下绣了起来。
当然,如果让她选择,她是绝对不会把做针线作为自己的睡前运动的,但是人生在世就是有这么多无奈,比如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时候忽然间就穿越到了明朝,比如说在明朝女孩子就是得学刺绣,怨天尤人、逃避现实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缠足上,她当然可以奋力一搏,那也是因为张皇后本身就没缠足的原因,当然乐琰不保证自己如果必须要缠足会作出什么过激举动来就是了。但绣花本身就是一门不错的技艺,就不妨抱着充实自己的目的来学了,不然难道还天天抱着绣花棚子哭吗。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是张老夫人还是秦氏对她的刺绣能力都不抱过高的期望,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不管乐琰再怎么天才,她也得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学习才艺上,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所求的无非是乐琰在需要时可以有一手拿得出去的绣活,至于速度就不指望了。在质量与数量之间,两个主母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质量。
经过几年的教育,乐琰已经成功地从初级班毕业了,第一次作出一个华丽的小荷包时,她也兴奋了老半天。虽然说现在丽雪已经可以独立做大幅的绣活了而她还顶多绣个屏风什么的,但……反正她前世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连袜子破了都不会补。现在已经很不错啦!
就这样,她的日子可以说是异常充实又异常平淡地度过着,就像是艺人在登台前的十年苦学,学生在步入社会前的寒窗苦读一样,虽然乏味,却也是无忧无虑的。
三月似乎在一眨眼间就过去了,乐琰又一次进宫在沈琼莲那里听讲时,朱厚照已经穿上了纱衣,两重菲薄的明黄色轻纱堆叠在一起,下头隐约可见一层软罗底衣,极为华贵美丽,把朱厚照衬托得……就像是一个少年美娈童一样,乐琰坏坏地想着。低头藏住了自己的笑容,却还是没瞒得过朱厚照的眼睛,头上又着了一扇。
“老是敲我,若是头被敲长了,你赔我一个头吗?”她不悦地皱眉说,朱厚照举扇掩唇,略带狡猾地微笑道。
“我瞧你头挺扁的,这才好意想敲得长些,却不想,你怎么老不领情。怪道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乐琰不禁轻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只有女子与小人是难养的。”朱厚照
25、宫里的女人都是不好糊弄的
知道她是在拐着弯子骂自己小人,气得又敲了乐琰一下,这才不耐烦地道,“快点啦,你出的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做。”
要不然,乐琰到底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内在),为什么在与太子的相处上老落到下风?根本原因就是,她的脸皮和朱厚照的相比可要薄上太多了。朱厚照知道自己的算学是一辈子都追赶不上乐琰的,他就索性从不和乐琰争,而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请教的,输了就是输了。乐琰就不行了,象棋输了多少次了,还是抱着想赢的期望,次次都被朱厚照耍得团团乱转,只得以特有的阿q精神安慰自己:这好歹是个小天才,输给他不丢人。
“你怎么这么笨呀。”说是这么说,乐琰却也知道,朱厚照的天分算是很惊人了,一个相似的定理根本没法出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