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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2 / 2)

风里都是灰,人们的面容混浊不堪。


这是哪里他眼睛里的咖啡被搅得一圈圈旋转不息。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背,点点头:就是这里。跟我来别说什么都别说。


他双手合十,作了个揖,什么时候他学会了出家人才用的手势。


弄堂口一面是垃圾桶和简易男人小便池,一面是高挂红灯笼的洗头店,店门口终年有穿着劣质紧身衣的乡下女人浓妆艳抹地坐着站着蹲着,朝附近工地上的民工和下岗工人搔手弄姿,那样的风尘麻木的脸上已经无法做出羞耻的表情。沿着弄堂口走进去,到处是治疗性病淋病的广告单子,身上爬满虱子的野狗野猫老鼠四处乱窜,有的人就着酱油汤吃泡饭,有的搬个黑白小电视从早看到晚。


麻将声声,绵延不尽,人们麻木地摸牌扔牌,一生也就是被大环境丢丢掼掼,永远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我和alex 手牵手走进世界末日里的弄堂。我们的手心与掌纹贴在一起,被汗水浸湿,粘在一起。


伺机夹人钱包的新疆小孩跟在我们身后,我让alex把钱包从屁股后面拿出来抓在手里。擦皮鞋的女人们此起彼伏地拉长了奇怪的声音吆喝着:鞋儿擦鞋儿擦嘞眼睛往alex的下身瞟了一眼又一眼,一阵腥臊围过来,我想起了久违的恶心感觉。


在躺椅上睡觉的人们毫不掩饰地瞪着眼睛观察着我身边的西方男人。上海的洋人多是多得数不出来,但那是襄阳市场的事儿,是老法租界里的情调场所的事儿,和城市的北面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在太阳底下剥毛豆的老太太们开始议论我们这稀罕的一对人。


搓麻将的人们也看见了,在东风西风之间,有人用苏北话故意大声说着:和洋鬼子混的女人,哪个不晓得是什么鬼把戏


亚历桑德虽听不懂,但手却更加用力地攥紧我。那一刻,我们如此孤立无援。


走过瞎子裁缝的小摊时,她用力吸吸鼻子,两个死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手往大腿上猛一拍,跟着就叫起来:哎呦喂李家小姐姐回家来了喔你爸爸将才出去,搓麻将欠了麻子600块钱。


我只是拉着alex绕过她,绕过去,绕过去,绕过了苏北人的前世今生。


一厚摞信用卡的账单信封插在我房门的把手上,我面无表情地拿下来抓在手里,然后用钥匙开门。再过几个小时,所有的账单和信用卡都会一笔勾销。我会从此有金卡,成为名符其实. 。


亚历桑德有点被吓着了的样子,默不作声。


门一开,忽地飞出几只蛾子,跟上几只大苍蝇,又蹿出一只大蟑螂,一只一尺长的老鼠紧随其后。


他的身子随着瑟缩一抖,禁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给我10分钟,你就站在这里。我生硬地说,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我要糟蹋你,让你生不如死2


他就留在门口,看着我在杂物满地的房间里瘸腿鸟一样左蹦右跳,一会儿从地上捡起一管口红,一会儿从床底上拉出一双高跟凉鞋,他惟一说得出来的只剩这一句。


你怎么可能住在这里。你看起来什么都好。


我就住在这里,住到光鲜美丽的22岁,倔强地活下来,侥幸没夭折。


挂窗帘的绳子断了,我用研究透彻了的周末画报糊住窗玻璃。


各色名贵的衣服像地毯一样层层叠叠铺在地上。


没有一扇柜门是关上的,没有一块柜子玻璃是完好的。。


长筒袜和内衣夹在书本之间,卫生巾窗台上两包枕头边上三包。


喝空的饮料瓶在墙角堆起半人高的小山,墙壁黑黢黢的,到处都是浮灰,碰哪里都会弄得脏手。


写字台像是一只平底锅在炒大杂烩,各种化妆品杯子杂志cd账单电线全都炒在一起,如果在其中翻找,忽然翻到连自己都不记得买过的东西,会有种捡到皮夹子似的兴奋。


冬天盖过的被子团成一团占据着另一个墙角,那种委屈的样子,认命了似地,早早明白宿命是进垃圾桶,而不是被洗干净了等着下一个冬天。


去年地板缝隙里的苍蝇卵出落成硕大的成年苍蝇,一公一母,在我的安娜苏的小人头香水瓶上做爱。它们的激情看不到疯狂的颤动,也不知道汗水从哪里分泌的,只是一只叠在另一只的上面,时有体位的变动,却那样隐秘,观察不到更多。


在我视线顾及不到的地方,多少南方的油亮褐色蟑螂在爬动,多少蚊子和蚂蚁在那些空瓶子里安家过日子。


生机勃勃的房间,热带雨林般生猛。


在这里,我一直看不到将来。


这里只能用来睡觉和放东西,如果要回到这里来,我必须确定自己已筋疲力尽,一回来就可以倒头大睡;如果在这里醒来,我会想好所有一天要用到的东西,统统背在身上,保证自己不到累死决不返回。


笔记本电脑和电源。sony数码相机和usb线。健身课表和运动衣球鞋。香烟打火机。闲书和语言教材德语英语法语印尼文和广东话逐天轮换。polo大墨镜和隐形眼镜。化妆包要足以应付派对和休闲场合。


我把生活揣在包里,四处游荡。


东西要么背在身上,要么就随手扔在地上,有时一脚被踩坏了,有时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样的房间根本不配被打扫,我就要把它弄得不堪入目。只要我从这里跳出去的希望不灭,我就永远要虐待它,要毁灭它,我要把我的恨全都发泄在这里,让它生不如死,因为所有对好房子的爱我都要留到以后。


以后。


我终有一天会在上海的西面有我自己的房子,复式的,客厅大得可以夜夜开舞会,而且不是交谊舞,要跳就跳我在圣若兰女校时学的那种欧洲的宫廷舞,侯爵公爵子爵,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交错旋转,一圈一圈又一圈,所有人都轮一遍,爱火噼啪作响,衣香鬓影,葡萄美酒。


要在西区最中心的中心,高档物业的顶楼,像上帝一样可以随时俯瞰我爱不释手的物质地带。方圆10米之内有罗森而不是良友便利,有可颂坊香而不是菜馒头肉馒头的小铺子。


要有很多老外出没于那里,摩登女郎们比时尚杂志还要熟悉怎样打扮,酒吧和咖啡馆就在隔壁,凌晨三点也可以去喝一杯,穿吊带裙不穿内衣走出去没人觉得稀奇,没有小裁缝坐在门口监视你,没有乞丐,没有黑心棉,没有苏北话,没有恶心的猥琐男人住在隔壁以听我房间里的动静为乐。


有了那样窗明几净的房子,在西区的,我就会好好地收拾它,跪着擦地板也好,成天洗窗帘被单也好,给花浇水也一样,都是快乐心甘。


我还要买下达芬奇家具的水晶吊灯和全套bueberry格子的台布床单枕套,多贵都舍得。


风会从帷幕重重的高档窗帘缝隙吹进来,带来保加利亚玫瑰的香,而不是奇怪的肉腥味。只有鸟儿的歌声,只有唱片机里低柔的风笛,操着大嗓门的苏北人不再出现,终于消失。


我要糟蹋你,让你生不如死3


我所有要带走的东西依然装不满大半个皮箱。


我在触目惊心的背景前朝亚历桑德微笑。他愣愣地接过我的箱子。


我从他那永远装着不下三千现金的钱包里,把所有的人民币都掏出来,塞进我父亲房间的门缝。


门缝中透出铁器生锈和湿羊毛的味道。


侯爵不问我为什么。他只是一手拉过我的箱子,另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


闭上眼睛,跟我来。他的声音轻而坚定,粗糙的手掌温暖有力。


转身离开。


我跟着这个要我陪伴余生的德国男人走出来,有很长时间,我们没法说话。


车子又开起来,窗外的灰色公房迅速后退,渐行渐远。


再一个转弯,到了铁路的南面,阳光在崭新的蓝色有机玻璃大楼间折射来回,光明将灰暗掩埋。新房子荫谋着拉起更高的水平线,老的私房被不断淹没,成了这个城市填充般的灰背景。


在没有了苏北弄堂的背景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原本是卡通人物,一下子从原来的位置被剪下来,头重脚轻,只剩扁扁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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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硅胶下巴1


我大圆脸,大嘴巴,吊眼梢,淡雀斑,细眉细眼细鼻子。好莱坞的花木兰就是照着我画的。


这是我现在的样子,西方男人看我第一眼不会知道我是日本人韩国人还是中国人。中国男人也说不出我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


一般来说,人的长相都有地域特征的,再怎么生得巧都有。如果现在别人看不出来了,只剩漂亮与不漂亮的评价,那惟一的真相就是,我整过容。再无其他。


起先我也不信这个邪,可当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就能笃定地说出我的祖宗来自苏北一带,我开始无比怨恨地对着镜子观察自己。


我那些日子每天都像看恐怖片一样,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开始观察自己。


而我的苏北祖母还在,她瘫在床上很多年,很少见她睡觉。她几乎就是房间里的一尊佛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倚在床上,睁着灰黄的眼睛,看电影一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时而吃过饭了放屁一样响亮地开始打嗝,要么,打嗝一样响亮地放屁。


我相信看着我是她惟一的乐趣。


她永远是面朝着我的,随便是坐着还是躺着,吃饭还是晒太阳,她就要时时刻刻地盯牢我。


她以死相逼要我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她用祖宗的牌位把另一间空房间占着,她说大姑娘家不能自己一个人睡。她说这个的时候 ,我觉得她是想说,我就不给你机会自慰。


她总是说我生得太漂亮,和她年轻时多么像,如果日本鬼子再来的话,难保我不会是他们要抢走的花姑娘。


什么三料个子,什么团团脸,什么眉如剑,又是什么肉呆呆。


什么时代了,三料小个子还叫美女正方形又有肉的脸也敢叫美女身上都是赘肉怎么像说芙蓉姐姐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我倒忽然清醒了,苏北女人的特征其实就是她说的这样。


皮肤照例是非常细非常白嫩的,且晒不黑,而脸盘子就是我之前生得那个样子,是正方形的鼓绷绷的,两腮上的肌肉异常发达的,下巴短,单眼皮居多。有点像蒙古人。但身上的肉又很松,而且怎么瘦还是有肉。


生了这种脸型你就完了,随便什么倒三角脸马脸,头发盖下来就好看了,大s徐熙媛是倒三角,欲望都市里的carrie是马脸,谁又觉得她们丑了。只有我这肌肉发达的正方形脸就是没法靠化妆和发型来改变的,除了苏北男人,其他男人都是最不喜欢此种脸型的女人的。


我的爷爷被指了亲之后,在结婚的前一天去田里看我的奶奶。


两个人默默相视面对没几许,爷爷冒失地上前捣了奶奶一拳,顷刻惊呼:哎哟喂肉呆呆地呢


这门“肉呆呆”的亲就此称了爷爷的心。


他和她都老了,苏北的渔船在上海滩靠了岸了,戏班子解散了。种种一切之后,每每他还是会想起来:那一拳心里怎样欢喜得要命。


她虽脾气一直怪僻,听到他说这个,眉毛眼睛还是瞒不过人地舒展盛开,装聋着,问他,说的什么啊再说遍我听听哇。


是还想听一遍。再听一遍。不够。不够。


我记得在圣若兰女校时,正学到鲁迅有篇文章里有个“满脸横肉”的人物。老师叫人分角色朗读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怎的有隐隐预感,我觉得教室里的每个人在读到这段时都首先想着我的脸。所以我那样怕叫到我来读课文,更怕正好让我读那个“满脸横肉”的人。


我几乎闭起眼睛来想求救。我的指甲插进自己的皮肤里,血迹已经洇出来。


几秒钟后,李桃桃的名字在血腥气的空气里无情地响起来。


我的脑袋被扫帚星扫了一巴掌。


所有的恐惧都不幸言中。


班级里一阵酝酿已久的笑声顿时爆发,女孩子们互相传递着古怪的眼神,前俯后仰地晃动着笑到痉挛的脸,应该可以比喻成风中摇曳的向日葵般的,但我呆滞地站起来,俯瞰整个教室时,只觉得面前放着一盆油炸蜜蜂,有的蜜蜂被连屎一块儿炸了出来,十分触目惊心的一幕。


我的硅胶下巴2


所以我至今都不记得那个有满脸横肉的人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那是鲁迅先生的哪部作品。


我坚决要把脸上的肉削了,把骨头磨了,抽筋扒皮也不再让人看出来我是苏北窝子里出来的。


遇见韩国医生之前,我在上海试过一种瘦脸的疗程。


当然在这些之前,广告的瘦脸洗面奶和脸部燃脂霜也全都试过了,没有效果不能怪人家欺骗消费者,人家说清楚了是燃烧脂肪的,不是肌肉。咀嚼肌发达你得自认倒霉。


我稍后走进徐家汇巾帼园的一间瘦身中心,被一个胖头胖脑的东北大妞把我的脸粗暴捏了一刻钟,又被沾了某种成分可疑的药膏的贴片占据了脸部的要害。贴片个个通了电,从我的下巴开始有电钻猛烈地钻进来似的,牵连了所有的牙齿根部,以某种频率开始颤抖,合力开始让面部的每根神经都在酸痛,两颊跟着被电流推动的贴片挤压着,一下又一下,渐渐眼泪就被挤了出来,没有感情的掖体,像是裸奔在足球场上的人们,有种得逞后胜利的表情,在我的眼窝里久久盘旋不肯落下。


即便如此的苦难,三个疗程后,我的脸也只是轻微瘪了一点点,没有人惊呼我怎么变美女了。


我照着镜子,对自己说。我还要美,我决不死心。


其实情人a才不觉得我的鼓绷脸难看,他是在复旦的韩国留学生,这种脸盘子看得多了。光他们的留学生楼里出入的韩国女生,我看到脸比我大得就不下三个。


那段日子,16岁那一年,我上女校高二。


电光,烟寒,石锅拌饭。


留学生宿舍的18楼里再躁动迷离,总比在苏北弄堂里住着好。对门的津巴布韦黑小子成天放着暴烈的重金属,隔壁的法国妞每天深夜伴随着不同香型的香水味出去混,高跟鞋的声音一响起来,小联合国里的男生就忍不住要探出头去,看走廊里她迷你裙包着的翘屁股。


a有时也要看一眼,他没义务对我忠诚,我也只是要找个干净的住着外籍人士的地方赖着。12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床占了最大的空间,架子是沿着墙做的,卫生间小虽小但设备齐全。能随时洗澡是我最基本的欲望之一。


出xx童话之后,赚了些小钱小名,又还没到自给自足的份儿上。就是忽然见了些小世面,又撑不起那样的世面。惟一确定的是那苏北弄堂里的破屋子自然而然地住不下去了。


我解决a的生理需要,他解决我的物质需要,公平交易,愿打愿挨。当然,我还是占着便宜的,因为我自己也有生理需要。


但后来我发现他对我的所有意义还不止这些。


他的母亲来中国学术交流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是给韩国某明星动过刀的大牌整容医生。 她在见到我的第一面用生硬的韩式口音的英语说,做女人不漂亮就别活了。生得不美,还不整容,那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说完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我注意地观察着她的脸,觉得五官都有可拆卸的嫌疑,像是脸上涂了一层油,又刷眼影腮红一样,浮在上面,一把拉就掉了。


我确定她是韩国盛产的人造美女之一,特别的是,她是不多见的中年人造美女。她有崔智友的瓜子脸和金喜善的大眼睛,胸部大概也做过,和变性人何秀利一样碧波荡漾。a曾跟我说过,他的父母三年前离婚,我当时以为是他爸爸外面找到了年轻漂亮的小妞,把黄脸婆一扔快乐去了。现在我怀疑是这美女妈妈甩了糟老头子还差不多。


她用十分专业地眼光开始观察着我,用手把我的刘海捋到额头上,凑近了细细慢慢地看。


唔。你的五官都没问题,脸型只要把两腮的肌肉开刀取出,再加一厘米下巴,你的命从此就变美女的命了。比金喜善的天生资本好得多。


对了,中国人讲究面相风水八卦的,我建议你先找位老法师看一下,省得改好了脸盘子,改坏了命盘子。


信不信随你。


我的硅胶下巴3


当晚我去找了弄堂里的瞎子裁缝,她公务繁忙,身兼数职。


裁缝鞋匠修拉锁的磨刀的按小时计带小孩的姆妈传口信的还有,以瞎子为最好招牌的两种营生,算命和按摩。


裁缝住在用油毡布撑起来的小窝棚里,除了睡觉终年镇守在弄堂的交通要道上,一年四季,当全弄堂的人为己出。


奉上10块大洋之后。


她翻着白眼,托我的手于掌心之上,一点点摸索着我的掌纹。半晌道:


命随相变。


相由心生。


相变,则命有起伏。


李家小姐姐,自己了悟去吧。


第二天,我已经坐在手术椅里,被大块的酒精棉把嘴巴撑到装得下一个大苹果。她说这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我随身带的手术箱里的硅胶和药水针剂足够帮你变三个脸的。


半小时而已。


说得跟半小时能炒出三个小菜一样轻巧。


半小时里,a的母亲把我的嘴巴扳开成河马打哈欠的度数,然后在腮帮子上打麻药。脸部麻痹的状况是十分有趣的,我的嗅觉和味觉都丧失了,听觉让每种声响都重了影。


麻药开始发挥作用时,一把精密的小手术刀伸进我的嘴里。起先我地脑海里还是我坐在法式咖啡馆里,用小刀切乳酪的样子,我想象着那片小刀切开我软软的腮帮子时会不会带着些食欲的诱惑。而当腮上真的划开了小口,我感觉到她像抽厕所里的卷筒纸一样开始向外抽我的肌肉,我看不见我自己的口腔,只有无比贴近的被抽取的感觉,也许那情形比喻成屠夫掏猪大肠也是可以的。


我不再有任何美好的想象。


我干脆恶心地闭上眼睛。


嘿,你不能闭眼睛,最好看看你自己的肌肉组织,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这个的。


中年的韩国女人几乎强暴撑开我的眼睛。


在强光下逐渐恢复的视力让我想起调试海外电台的频率时,听到了两个频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看清了,一团类似深海鱼油的黄东西悬挂在我的上方,味道腥臭,样子更贴切地说,是忍者神gui里软体怪物的样子。


中年韩国人造美女用小钩子吊着它们,在我面前炫耀着自己半小时的战果。


我的胃里发动了搅拌机。牙齿也开始恶心得要纷纷掉落。我的嘴里塞满棉花没法说话,只能用哀求的神色求她放过我。


她这才收了手,把我的肌肉放进密封塑料袋里,


又拿出注射器推了些硅胶,在我的下巴上盘旋几圈之后,针头落在了我下巴尖上。推射如同qiáng_jiān ,硬生生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把毫无准备的皮肤撑到了极限,我怀疑是不是稀薄成透明的一层。


大概硅胶起先被注射到下巴上是不会自己形成美好的弧度的,她的手又如小孩子玩橡皮泥一样把我的下巴捏了一气。


大功告成后,她开始取出我嘴里的酒精棉花,又左右补了两针瘦脸针。


记住每天起床时,自己把下巴往前多捏捏,这样就很翘很漂亮了。她走时依然不忘地关照我。


说完,她示范性地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她的下巴果然弧度完好,长而前倾,侧面不做表情也是在朝男人撒娇的样子。


半个月后,我脸上的肿胀逐渐消退,面架子轮廓逐渐玲珑,人们不再看得出我的血脉基因。


和我的脸一起赎了灭了的,还有某些心甘的信仰。


每天早上醒来,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变成了捏自己的下巴,在紧张的时候,恐惧的时候,高潮的时候,陶醉的时候,我养成了抚摸这块软软的没有骨头的半厘米硅胶的习惯。


我大圆脸,大嘴巴,吊眼梢,淡雀斑,细眉细眼细鼻子。来自地球西边的男人怎么看我怎么漂亮。


他们都说我是世界上所剩不多的正点中国娃娃。


从此,我可以得心应手地勾引高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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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的面孔1


接下来去越南的旅游团任务单之前,也就是在遇见亚历桑德的旅程之前,我的生活一如既往,没有急转弯的迹象。


有过情人abcdef。科威特美军基地做医生的阿拉伯男人,在纽约财富论坛的高级观察员,意大利某三流演员,来自南非的白种男人,津巴布韦的富家黑帅哥,在复旦读新闻硕士的日本男生木村淳。


情人,情人。都是陌生的异国情人。


在每一个情人的瞳孔里,我都看得到更远的远方,看见在闸北老公房里无法想象的一切。他们圈起一片古海湾封闭而成的湖,我在湖里浸泡嬉戏,希望鱼把我的血管咬断,让那个苏北渔民家族的血流尽最后一滴。


我只想在情人们为我构造的华美国度里生根,发芽,开出无法想象的花朵。


滂沱,浓丽,糯甜。


一切让我惊奇,一切让我沉溺,我死也要死在这个情人的国度里。


有时我也不知道,喜欢异国男人,究竟和他们本身有多大联系。


跟了一个美国男人,是喜欢他护照上对眼睛颜色的描述,如,介乎于绿蓝与灰之间的复杂神秘,还是喜欢上他身后的整个美利坚合众国这个大背景,以及纽约的第五街上顶级的商铺。


跟一个法国人谈情说爱,难道不是迷恋一种有关巴黎的印象和香榭丽大街的气息吗


黑人给我一种极致的本能的激动,和他走在大街上,我有一种我和他都幻化成非洲豹穿梭在丛林里的幻想。


阿拉伯男人在科威特的美军基地工作,他从防空洞里打电话给我,我听得见炸弹在头顶爆炸的声音,他的家人就在一旁,我承认我迷恋那种卷入战争一角的###感觉。那种不安与冒险和国际局势息息的牵连,也许换一个科威特男人,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异国情人。他们身上附带的异国情调,使我生活在一个特殊的,波希米亚情结的圈子里。


我在上海,可我的上海因为身边的异国情人而不再是上海。


这个上海于是不再是玉兰花香和生煎小笼的那一个,而是一个充斥着狐香味道的城市。


1.是用直板手机,还是翻盖和滑盖只有中国人才喜欢复杂的东西,复杂设计的机型在国外都卖不出去,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清宫戏远比时装剧受欢迎的原因。


2.血拼是去汇金百货和六百之类的百货公司,还是fox town上海商城和美美恒隆。


3.作运动时,是带升的水还是500毫升的纯水。


4.热不热衷于ktv,西方人很难理解亚洲人对着荧光屏唱歌的热情。


5.是全球通手机号码,而不是中国联通。联通的国际长途只有一项功能,在中国可以接听来自国外的电话,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6.天寒地冻也坚持穿单鞋和凉鞋,里面一件丝吊带或t恤,外面一件质地上好的大衣。看一个的衣橱里有没有高领棉毛衫和毛衣是判断一个人洋不洋派的根本。


7.做生意的男人是拿拎带子的手包穿皮鞋西裤,还是背名牌的双肩电脑包衬衫配牛仔,前者是没有海外背景的本土中产阶级,后者一定有海外背景。


8.去家乐福和城市超市,还是华联和联华。看看买回来的东西上有没有中文字就知道是哪个圈子里的。


9.煮咖啡还是冲咖啡。很明显的,不说也知道。


10.晚上10点上床睡觉,还是晚上10点出门。


11.只敢穿黑色紧身衣服打扮停当去泡吧,还是敢随便套装牛仔运动服,戴着带框眼镜都可以从容地走到吧台要一杯酒,且要懂得用眼神和周围的人交谈。这是很见混狐香圈的功力的,一般初入此圈的小女子会如前面所说,除了黑色不敢穿别的颜色,除了紧身衣还是紧身衣。混得深了,就知道随自己方便才是硬道理。


在贵都门前的天桥上深呼吸吧,从涉外五星酒店,国际写字楼,只做洋人生意的咖啡馆和酒吧里,飘出盲目的伪异国风情。


魔王的面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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