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说羌人狡诈。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有黄巾贼前车之鉴,还敢在蓟王当面,装神弄鬼。
活的有多不耐烦!
见他头破血流,尚知悔改。刘备这便收回成命:“押下去。”
“喏!”绣衣吏阔步上前,将几人架出堂去。
“启禀主公。百年羌乱,积怨甚深。若行仁政,还需杀一儆百。”荀攸进言道:“羌胡反复无常,却皆敬畏强者。当携战胜之威,挟雷霆之势,令其归顺。再行教化,收拢其心,方为上策。”
刘备点头认可:“以公达之见,当如何行事?”
“主公或可如此如此……”
“哦?”对此计并不陌生的刘备,欣然笑道:“公达之谋,当不弱文和也。”
一言蔽之。此次西征,不为一地一城之得失。而为除羌乱顽疾。
羌人桀骜,先秦时称“西羌”,本是半游牧民族。初时“所居无常,依随水草。地少五穀,以产牧为业。”故而,游牧羌人,民风彪悍。坚强勇猛、吃苦耐寒。族中青壮,好勇斗狠,悍不畏死。
东迁之后,羌人改游牧为农牧,称“东羌”。在各自山寨旁试种五谷,放养牛羊。风俗渐与汉人相容。但强力至上,崇拜强者的天性,并未有更改。
段太尉杀羌无数。羌人却敬如天神。便因如此。
说起段太尉,刘备曾在府中密室,得段太尉《平羌手札》。洛阳时,曾日日研读。对东羌各部,可谓了如指掌。贾诩亦曾时常陪读。返回蓟国时,刘备又将《平羌手札》尽数交给贾诩研读。岂料无心插柳,今得大用。
真可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之所以,贾诩借阎忠之口,修筑金城、大震二关,设瓮中捉鳖之计,便是受段太尉《平羌手札》启发。《平羌手札》中,羌人风俗、节庆,皆有详细书录。
故能知晓,六月二十四日祭天会的各项禁忌。
总而言之。若要平定羌乱,只有二策:一急一缓。
急策,需快刀。所谓快刀斩乱麻。将谋反羌人健勇,尽数屠灭。东羌诸种,青壮无存。十年之内,无力谋逆。此为下策。
缓策,需长情。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设循吏,除苛政,将羌人世代归于教化,尽数归心,百年之后,羌人皆汉人。不分你我。此为上策。
下策太急,上策太缓。
帝国日薄西山,何以存百年。而刘备亦无法久居陇右,若平羌刚有起色,便被调回,陇右一地又被陛下售卖他人。买官上任,刮地三尺,乃至羌人积怨再反。如此功亏一篑,恶性循环。羌人屡遭‘戏耍’,吃一堑长一智。必然变得多疑狡诈。不再轻信汉官。
再想令其归心,难上加难。
《平羌手札》中,段太尉对平羌国策,亦有自省。汉羌矛盾,最大一点,亦是土地。
东羌诸种,多聚集在河湟流域。金城郡,陇西郡以西,”绵地千里”的广大区域。然,此地水草丰美适于畜牧兼宜农耕的区域,多呈块状分布,并无连接。如河湟谷地,西海,盐池,大、小榆谷,大允谷,赐支河曲,赐支河首等。
西海有”平地美草”及”鱼盐之利”,王莽时曾设西海郡,筑五县。大、小榆谷”土地肥美”,地利其次。大允谷,赐支河曲再次。赐支河首相比之下,位置最西,地利最次。
于是,河湟间,西海及大小榆谷,便成为羌汉争夺的重点。
“地利之争”除外,才是苛政、兵役。
羌人多依山下寨。周围多山地、丘陵。不宜农耕。且关山许多优良牧场,皆划归国有,饲养战马,不许羌人放牧。羌人又时常被充作‘义从’征发,因战伤残,却得不到应有抚恤。加之,凡遇纷争,所在郡县官吏,多袒护汉人豪强。积怨日久,宣泄无门,只能揭竿而反。
当然,在段太尉看来,羌人亦有羌人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