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说她回去长安是为了祭奠舅父。”花询垂手而立,并没有多话。
花君侯的眼皮抬了抬,嘶了一声,面露疑惑道:“你……最近怎么不爱说话了?”
“儿臣……”花询一惊,思忖着花君侯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毕竟花君侯这心里在想什么,花询也只是能猜到一两分,人心难测。倒是花君侯一方面宠爱花晏,一方面又能对花询好像还是有所疼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嗯,是变了。”花君侯却长叹了一口气。他坐在垫子上,摸着胡须,自言自语道,“你已成年,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虽然你还没十八,但也足够年纪了。”
花询一听花君侯此言,背后涔涔惊出一身冷汗。她知道,这十有*,花君侯接下去就会要为她指婚了。
“我儿也随为父见过一些王侯公子,青年才俊有所闻名的更是不在少数……”
“母亲才去,女儿当为之守孝。”花询打断花君侯的话,面色哀戚地拒绝了。
花君侯并没有动怒,只是盯着花询看了半晌。他没接这话,倒是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坐罢。”提着滚烫的茶壶,给自己和花询倒了一杯水。
花询称谢,端正入座。
“问棠自小聪慧,百家经书多有阅之,虽不出门户,但名动花郡。”花君侯缓缓地说着,沉厚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一丝沙哑,“甚至上达天听,儿时陛下就封了你为县主,往后若再承恩,怕这侯府显得小了。”
“父亲玩笑了。能够得封县主是因父亲有功,陛下恩及儿臣罢了。儿臣本也没有别的心思,养弄花草,往后觅得良人,得父侯一成全,于愿足矣。”花询低着头,脸色微微发白,眸底含着眼泪道。
“你真是这么想么?”
花询点点头,说道:“可只怕儿臣欲得安宁却不得安宁,欲得良人却非是良缘。”
“咳咳咳……”花君侯用力咳嗽了几声。
花询忙起身为他拍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父亲知我性子,也知阿稚性子。我母亲受害,阿稚当真没有半分罪过么?”
“那是他年幼无知!”花君侯摆了摆手,端起茶润润嗓子,“问棠啊,女子当三从四德,从父从夫从子,你与阿稚都为我手心手背,我中年丧妻,难道你还要我丧子么?你以往聪慧,怎么现在却这般糊涂啊!”
“那是我母亲,还有花府的脸面……”
花君侯不说话了。
花询知道,一个女人,哪怕是妻子,对三妻四妾的君侯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母亲早已经年老色衰。若是惩处了花晏,花府当真算断子绝孙了。要不是花君侯还算疼爱花询,哪户人家可以允许一个女儿这般放肆呢?
“父亲教训得是,”花询认命地低头,“是儿臣不孝了。儿臣自知丧德失礼,自请罚去宗祠,抄经思过。”
茶已经冷了,雾气也消散。花君侯垂眸看着水面,将花询一口未喝杯子里冷掉的茶水倒掉,久久,开口道:“你好好休养身体,不要胡思乱想。”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起身行礼,退到了门口,遇见了端来姜汤的杜仲。花询看着姜汤,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走了。
杜仲把姜汤呈给花君侯,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君侯,小姐对君侯一片孝心……”
“杜仲。”花君侯没有接过姜汤,瞧也没瞧,捧着茶慢饮,“问棠是被本侯宠坏了,她那心思本侯自然知道。只是这大陈终归是男子的天下,一个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争权夺利有什么好的。”他抬起头去看杜仲忧心忡忡的脸,摇头道,“她是淮安县主,是本侯的女儿,该嫁人生子,坐享富贵,尔虞我诈不是她该走的路。花府还是需要男子来支撑的,本侯不能让花家世代积累的功业,垂败在我子女身上。”
“君侯疼爱小姐,可惜小姐不明白。”
花君侯咳了一声,沉思道:“阿稚不如问棠明智,但是胜在是个男子,又拜入章先生门下。”他笑了笑,心满意足道,“往后把花府交到他手里,荣宠一生不在话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