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撷下一朵花,喊来阿绣命夹在书里,心想着四斤走时再没有回礼,送韩七一朵干花,也不知那个呆子能不能体会得到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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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捻起色泽尚鲜艳的干花,纳闷道:“阿瑶缺花儿戴了?”
四斤摇头,他见姬家大娘子衣着素简,明明放着几大匣子珠花首饰却很少往头上插,肯定不是缺花戴。
“那她,想吃花儿做的香饼?”韩七再猜,嘀咕女儿家的心思比海深,有事信里不说清楚非要捎朵花让他来猜,这不是难为人吗!
四斤翻白眼,姬家大娘子是那号贪吃的人?
韩七把花儿放在鼻间轻嗅,有股淡淡的幽香好似姬瑶身上的体味,他脸色微红,屁股挪了挪留下脊背让四斤看。
“洛阳的刘大人托南瓜捎来信,只要大娘子需要,他随时可派兵支援汴州。”四斤也学会关子,眼见韩七准备打发他出去才把关键的事吐出来,这种事不好写在书信中,怕被人截去走漏消息。
韩七蓦地坐直,转过头问:“那怎么行?他派兵来谁知道是援兵还是剿兵,阿瑶答应了?”
四斤点头。
韩七托着下巴在想当中的关节,一只手在桌上漫无目地乱画,够到一件什么东西顺着劲揉碎了捻玩,等他觉察时,姬瑶送来的干花已变成桌上一堆花末。
四斤轻嘘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韩七傻眼了,这怎么办,阿瑶心思他还没猜中,花儿先毁了,他拿什么还她?
说傻眼也只片刻,当夜子时韩七换装上小舟同军士们一起偷渡去南岸,乘着漆黑无月,春日水流急湍夜袭钟盛的大战船。
侥他是淮河边长大的人,好几次也被江水冲入水下,勉强够住舟舷。春日江水刺骨寒,水流又急,船头划舟的壮汉使足气力好像也没有多快,韩七在水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到对岸。
几十艘小舟趁着夜色消无声息渡江,对面战船甲板灯火通明,士兵也在彻夜巡逻。怕被人发现,离战船十几米处,韩七和手下潜入水底游过去,嘴里咬着短刀,意在破坏战船。
“兄弟,你看水里是啥?”钟家战船上一个军士指着江水问同伙。
夜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何况他们身在明处,望向江心一片黑,只听得水流声。
“能有什么?王八呗。”另一个军士调笑道,顺手捞过一旁的弓箭对江瞄射,十来发箭矢射出去,他拍着嘴巴打呵欠,“这总行了罢,你要不放心,也放他十来箭,把鱼全射成刺猬,明儿早起咱们捞着吃。”
一艘放箭,十来艘战船的人有样学样,几百箭矢放出去,他们三三两两找地方补觉,留下为数不多一小撮人守在船头。
刀箭不长眼,韩七身边陆续有兄弟中箭受伤,他也没能幸免,在这湍急的江水中被射中腿是何种下场想都不敢想。
他借着浮力摸向大腿上的箭,单手利落挥下砍掉露在肉外碍事的箭尾,这么一分神被水流打翻猛灌几口水,好险差点沉入水底。
韩七平息气,慢慢从水底浮上来将头露出水面,听水声拍打船舷的声音,离战船应该还有一两米,得要抓紧,等他身边受伤的兄弟发出惨叫惊动船上的人情况可不大妙。
他身上已经被冻僵,四肢直挺挺不大听使唤,牙关不由自己打着颤,腿上又中箭不能发力,短短两三米却像是江北到江南的距离遥不可及。
他想起阿瑶送他的干花,鲜艳中带着芬芳,等他回去,送她一园春.色,花开四季不停歇,春日清秀,夏日灿烂,秋时绚丽,深冬腊梅探头幽香扑鼻。
活着,这是韩七唯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