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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一起来到张维原来的宿舍,就见狭窄的宿舍里摆满了东西。他们也知道张维没能结成婚,替张维抱不平,但有一个人认为,这才是诗人。一个诗人就应该承受多舛的命运,应该有这方面的心理体验,否则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听到这样的话,张维就觉得有人终于能理解他了。文青非要问个所以然,张维就简单地给她说了。文青听后说:“这有什么啊,张维,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张维听了笑笑。
他们一起到老房那儿去取书,老房说:“啊呀,赶紧拿走吧,说真的,我天天都要发愁哪,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拿纸当命,也没办法,人各有志嘛。”张维说:“我先拿到我的房间里,然后再拿一部分到学校。”于是大家把书又抬上去,文青在那里指挥。有人大叫,说是书让老鼠吃了。文青一看,真的被老鼠咬下了条道路。文青说:“你看,这里本没有路,走的老鼠多了,也就有了路。”张维本来在楼上指挥往哪儿放书,听说后下来了。一看,心里很生气,但一看是那些印坏的,也就笑了:
“他妈的,没想到,世人不看的诗全让老鼠看了。”
“说不定老鼠还能看懂呢要不这里怎么有一条道呢。”文青也戏谑道。
有人数了数,有近一百本书被咬坏了。文青问张维这些书怎么办,张维说:“放着吧,就当是个纪念。”文青又问,拿多少书到学校张维说:“拿两百本吧,也就是五包,我们一人拿一包,文青就别拿了。”
然后他们一人扛着一包书往车站走,上车后,车里的人全都在看他们,文青笑着说:“人家可能把我们当成了民工。”正好有几个学生说的不是北京话,是方言,售票员就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说:“这些东西要起票。”文青就说:“我们不占别人的地方不就行了。”售票员说不行,非要让多买两个人的票。张维要买,文青不让,她说:“凭什么啊,这些人就是把外地人欺负惯了。”张维说:“算了,跟这种人计较,哪有完啊。”于是,只好起了两个人的票,大家都很气愤。下车后,大家都开始骂起来,然后就说到诗人贫穷的事上来。好几个人都说文人应该享有好的待遇,才能写出好的东西。那个先前说诗人应该命运多舛的学生说:“文人就是要在逆境中写东西,才能写出好东西,一旦有了优越的生活,就写不出好东西了。”文青就骂他们迂腐,说:“文人从来就有好的文人和差的文人以及坏的文人的区别,真正的文人是靠才华,是靠他们叛逆的精神写作的,跟生活的好坏有什么关系”然后大家都问张维怎么看这个问题,张维说:“诗人的贫穷是命定的,但是诗人不应该为贫穷而抱怨,应该为他有没有真正的良心道德和气节而担心。”大家一听张维的话,都赞同。
张维却在心里反问起自己:真的不为贫穷而发愁吗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贫穷,他就不会失去吴亚子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撒了一次天大的谎。
张维让文青他们把书放在宿舍的床底下,然后打开一包放在床上。张大亮等一看,惊道:“哇张维,你可真了不起,出了书了。”
晚上,文青又来找张维,说是诗社的成员们商量了一下,买张维的一百本书,算是对张维的支持。张维一听,高兴极了,他便说:“算了,我给大家送一百本。”
张大亮对文青说:“崇拜我们张维的人还挺多的”文青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张维是中国超现实主义诗歌的代表诗人之一。”
这时,吴文翰也说话了:“张维,没想到,大师就在我们身边啊”
那天晚上,诗人张维一直在给宿舍里的几个讲他过去是怎么写诗的,讲北方大学的文学传统。他们一直谈到很晚很晚,几个人也非要让张维给他们签个名不可。张维也签了。吴文翰还说要好好研究研究北方大学的文学现象,要张维给他提供一些素材。
宿舍里的战争2
那天晚上,张维又一次失眠了。这次是因为兴奋。第二天早上,别人都起来了,张维才睡着。张大亮和吴文翰还保持着上大学时的习惯,去上早操。陆友也保持着他工作两年形成的习惯,一下子睡不醒,总是要在被窝里假寐一阵,因为他睡觉总是在做梦,睡醒时总是头痛,这样假寐的好处是可以等待剩下的睡眠慢慢从他的头上撤走,然后他才会睁开眼,伸一阵懒腰,直到他觉得疲倦彻底地从他身体里游走,才会起床。他起来的时候,张大亮和吴文翰也回来了。他们看张维还在睡觉,陆友就在张维的跟前仔细地看着,对另外两个人说:
“我怎么都看不出这个人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诗人。”
到了十点钟时,张维醒来了。张大亮已经上图书馆,陆友没这个习惯,他喜欢躺在被子里看书。吴文翰从图书馆借书回来了,一进门就骂导师不是人,给他们开的书目加起来一辈子都读不完,却要求他们在一学期看一半,真是疯了。陆友见张维醒来,就说:“早上起来,我看了你半天,想看看我们身边的这位诗人与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不同,我看了半天,除了睡得比我们迟,好像没什么两样。”张维笑了笑,陆友又问:“诗人是不是都是夜猫子”张维说:“不知道,我是失眠,已经快四年了。”这时吴文翰过来说:“失眠头痛精神病等,这是诗人和哲学家的通病,我想失眠还失不了。”张维笑了笑,说:“你就别失眠了,我现在非常痛苦,你想想,在你们熟睡的时候,我听着你们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就觉得自己被排除在正常人之外,觉得自己是人世间的一个遗客,一个旁观者,一个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无论我怎么想进入这个正常的世界,都是枉然。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常常想自杀,真的。你们是没有尝过这种长久的失眠所带来的痛苦。”
陆友说:“你现在还想自杀吗”
“不,我现在想弄清楚我自己是怎么回事,想弄清楚人活着的意义,我已经死过两次了,你想想,死里逃生的人还会自杀吗我每次活过来时,发现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人生的意义也并没有凸现。我常常听别人说,一个人死过一次后就知道如何活着,知道怎样去珍惜生命,我觉得这都是人杜撰出来的,我怎么就还是原样”张维说。
吴文翰说:“我看过加缪和别的一些人论诗人自杀的文章,里面说诗人的自杀是一个时代真正的悲剧,它说明那个时代的精神出了问题,或者说诗人都失去了原有的信仰,而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就自杀了。”
张维说:“深层的原因可能在这里。”
吴文翰又问:“但是如何能使诗人重新拥有信仰,使他们不自杀”
陆友说:“我觉得这些人都有些疯。”陆友说到这儿时,觉得不对,就对张维说:“对不起,张维,我是说诗人就是与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就没有听说普通人无缘无故地自杀呢所以我觉得,当然我的观点很俗,可是很现实,我觉得人就不要去想什么人生的意义啊什么的,人就这样活着,就这样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就可以了。”
张维说:“怎么叫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们现在的人生还不是前人设计的过去儒家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候,人们是按照儒家的礼教行事的,后来就是从西方引进来的文化,如性解放,如自由等等,我们又是按照这些来行事的,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国家有国家的法律,我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都不能超越学校和国家的规定,我们的很多行为都已经被改变了,被限制了。我们哪还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所以我们要想清楚,是谁在支配我们的一切是谁在让我们这样活着他们说的有没有道理如果没有道理,我们还要那样去行动吗这些东西一般人是不会去想的,只有诗人哲学家和一些有良知和理性的智慧者去思考,当这些人自杀时,就意味着悲剧。这种悲剧是一种古今价值和信仰方面的矛盾,甚至是一种永远的丧失,所以,诗人和哲学家的自杀就跟普通人的自杀不一样了。”
陆友说:“可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得按普通人的方式去活着。”
张维说:“不,那是你自己把自己定为普通人,是自己给自己降低了台阶。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
陆友有些恼火,他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争了。”
陆友走了。吴文翰笑着说:“争什么啊,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嘛。”
张维也没想到这场本来是非常和睦甚至是有趣的谈话,最后怎么会成这样。他又一次意识到,一个人是不能进入另一个人的内心的,如果你要侵入,就意味着战争。但是,他又一次觉得自己也撒谎了。他也是个普通人,也需要金钱,需要快乐的生活,只不过他觉得那一切相比他所要追求的价值,简直太远了。
中午的时候,张维没有看见陆友。就像当初对大学失望一样,因为一个陆友,他现在对研究生也产生了失望。他觉得中国无望了。
陆友真的是很生气,他觉得张维比他小,可是说话太张狂,太伤人。他觉得张维就像堂吉诃德。他见不得这样的人。他等着张维先跟他说话,如果张维不先说话,他是绝不想再和张维说话的。
宿舍里的战争3
第二天早上,张大亮和吴文翰又去跑操,宿舍里只剩下张维和陆友。张维迷迷糊糊地不想醒来,陆友却早早地醒来了,侧耳听着张维的动静。他不想跟张维计较了,他觉得这样下去真的很难堪。他没有起床。直到张大亮和吴文翰回来后,他才起床。吴文翰看张维还在睡,就说:“他娘的,这家伙怎么还在睡”张维这时候醒来了,听吴文翰在骂他,就睁开眼睛说:“他妈的,谁在骂我”吴文翰笑着说:“我,你还真的以为自己了不起,不让人骂了”张维就笑了:“他妈的,人多睡一会儿都不行。”吴文翰笑着说:“不行,起来,我们再辩论一会儿。”然后吴文翰对张大亮说:“这家伙昨天把陆友骂得狗血喷头,还说自己不是普通人,是圣人。”张维就笑了:“那是把我逼急了。”吴文翰就转过头笑着对陆友说:“你们也真可笑,像个小孩似的。”陆友就说:“以后不跟他争了。”张维一听,却说:“你争不过就别争了。”陆友一听,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说:“好好好,我争不过你,你厉害。”张维一听,笑了:“算了算了,咱们争就争了,为自己的主张争一下没什么。我觉得人就应该为自己的主张流血牺牲,那才是真正的知识分子。”
张维说着说着就又激动了,吴文翰等一看这情形,只好绝对地让步:“好好好,你对,你对,行了吧。”张维又要说,吴文翰等笑着说:“你对你对你对,我们错了,还不行吗”
张维又气又笑,很显然,他知道他们不只是在让着他,而是对他的思想充满了一种嘲笑,至少不愿意跟他苟同。吴文翰等人说着就都出去了,张维手里提着脸盆和毛巾,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在心里骂道:
“他妈的,我不仅仅看不起你们这些废物,我根本就看不起这个时代。”
张维看见张大亮等的书架上都插着他的诗集,越想越气,就把三个人书架上的书全取出来扔到他的床上。他知道,这些人是根本不看的,或者说根本就不会懂他的。他把扉页上的签名撕掉,然后把这几本书在屋子里点着。烧着烧着,他就想起大学时的一些情景来,想起吴亚子,想起自己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想起那上次自杀。他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把自己的诗集烧掉。他给这次烧诗集赋予了意义,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次否定和祭奠,也是从此与陆友等不再探讨人生意义的一次宣誓。
有人敲门,他没有开。他不想让人来打扰他的伤悲。烧三本书花了他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在一片火光中,他觉得自己的血在燃烧。恍惚间,他分不清哪是他心里的火,哪是真正的火。
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写作,他赶紧从床上拿下一个笔记本,写道:
我,一个执意朝圣的人
向西,向西,再向西
人类命途暂短,而我路途遥遥
我,一个盗火贼
一个众神诅咒的人
今天终于发现
我还是一个众人遗弃的孤儿
不需要支援,只需要战斗
我,一个彻底的敌人
向着我所曾经爱过的人间
投下愤怒的火
我不需要支援
我只要死
张维写完这首小诗的时候,倒是平静了。他觉得在此以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孕育一首诗。他又站起来,读了读,觉得满意,就合上了笔记本。他躺在床上又想了半天,觉得实际上他根本没必要跟他们生气。这些研究生跟他大学时宿舍里的同学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媚俗。这样一想,心里好受一些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太认真。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打扫完烧下的纸灰,然后去洗脸刷牙。刚做完这些时,吴文翰就进来了。张维庆幸没有被他们发现自己烧诗集的事。吴文翰进来觉得不对劲,就问张维:“我怎么觉得宿舍里谁烧过纸什么的”张维说:“我把过去写的一些东西烧了。”吴文翰说:“怎么,你要新生啊”张维笑了笑说:“是啊。”
过了一阵子,陆友和张大亮也来了,陆友主动地跟张维说了话,大家算是又和睦了,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书架上少了一样东西。他们一起去食堂,路上又说又笑。
周末时,研究生楼上有一半在玩扑克,有一半则去学校里的舞厅。陆友去找女朋友了,吴文翰让张维带着去找林霞打扑克。林霞和杨玲同住一个宿舍,住在另一幢楼上。两人刚吃过饭,正在说去干什么。杨玲说要去找老乡,林霞说她不愿意跟老乡打交道,想看书。杨玲就说:“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林霞说:“不了,我又跟他们不熟。”杨玲说:“其实我也不想去,但呆着干什么啊,又没人玩。”林霞说:“不知道张维和鲁连生他们在干什么,要不我们去找他们玩。”杨玲说:“不好,应该是他们来找我们玩,我们去找他们,有点掉价,他们会看不起我们的。”正说着,张维和吴文翰进来了。林霞和杨玲都很高兴。张维给她们介绍了吴文翰,然后提出说要玩扑克。吴文翰说:“最近流行着一种打法叫双扣,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打”张维摇了摇头。林霞说她打过一两次,很有意思。杨玲也没打过。吴文翰说:“那我今天就教你们打吧。”张维实际上不怎么喜欢这种游戏,但为了成全吴文翰只好硬着头皮学。林霞从隔壁宿舍借来了两副扑克。隔壁的姑娘们听说张维也在,就借故来看了看张维。张维打得很笨,主要是他无法投入进去,根本就不想学。他觉得这太浪费时间。旁边一位女生就给张维参谋。一场牌打下来,张维觉得很累很累。张维和林霞是对家,由于张维不会打,他们老输。林霞就说:“张维,你干吗那么紧张打牌就是要放松,你不要老想着你的哲学问题,打牌也是有哲学的。”张维笑了笑:“我不是不想放松,我是投入不进去,好了,我现在集中精力来打。”说也怪,张维马上就进入状态了,而且每打一牌都有进步,和林霞渐渐地能配合上了。林霞高兴了,动不动就露出娇态来。张维有些不习惯,而吴文翰喜欢。打到夜里12点时,林霞宿舍的另一位舍友回来了,他们才罢休。而这时候,张维却刚刚进入佳境。他们都有还要玩下去的意思,但还是散了。张维说:“没想到,钻进去也是很有意思的,完全让人忘记了其他的一切烦恼。”林霞说:“当然了,以后我们说好,每周周末,我们就一起打牌。”张维说:“好啊。”
宿舍里的战争4
回来的路上,张维一直很兴奋。他并不是因为林霞的原因,而是他第一次觉得玩也有玩的乐趣。这使他想起小时候常常和小朋友们在一起打升级掀牛,那时候,他总是玩得很开心,而且他总能赢。后来上中学后,就几乎再没有玩过这些东西,上大学后他看见别人在玩,而他总觉得这些东西是浪费时间,再也没有玩过。吴文翰则一直想着林霞。不过,他今天发现,林霞有点喜欢张维。吴文翰在回到宿舍时问张维:“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张维实际上也正在想吴亚子。他想起那时候吴亚子总是在玩,他就觉得她不思上进,而且他从来都没有陪吴亚子玩过扑克什么的。他觉得似乎误解了她。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今天他觉得快乐对于一个人原来是如此地重要。他对吴文翰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新的男朋友。”
张维觉得住集体宿舍其实也有好处,总是能在与人的摩擦中忘记以前的痛苦,在不自觉中被改造了。这种改造最强烈的就是他对快乐的理解和追求。
吴亚子有了消息1
一天,张维到王府井一家书店去找一位朋友,想把他的诗集摆到书店的书架上。张维说:“能不能卖钱是小事,让人翻翻吧”那朋友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对张维很有些敬意,但他做不了主,说要去问问部门经理。
张维站在门口等着,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吴亚子的中学同学。她对张维说:“你看上去还就那样,没什么变化。”张维说:“我能怎么样啊”她有些伤感,问:“你最近没见到她”张维摇摇头。她笑了笑,看着张维的眼睛说:“你还那样痴情”张维苦涩地笑笑:“什么呀痴情有什么用”他们聊了好大一会儿后,女同学说:“你现在还想和她结婚吗”张维说:“结什么婚啊人都消失了。”女同学说:“人么,我可以给你提供个信息,不过,你们缘分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张维一听,赶紧要电话和地址。女同学告诉他,吴亚子现正在深圳某电子公司,还告诉了电话。女同学最后嘱咐他,不要说是她告诉他电话的。
正说着,书店里面的那位朋友来了。女同学走了。那位朋友告诉他,书可以摆,但只能摆两本,如果有人买,可能也在八折左右,最后给张维的也就四折左右。张维一听,有些心酸,说:“没关系,我不要钱也行。”
张维出了门,就到公用电话旁。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头脑里一片雷鸣声。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拨通了电话,却没人接。仔细一想,今天是周末。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一路冥想回到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张维没去上课,来到了邮局的公用电话厅,排队等了一个小时,才捱到他。他赶紧进去,颤抖着拨通了电话。那边有个女的接了电话。张维问:“吴亚子在吗”那个女的去叫吴亚子了。张维的心像被雷电击着一样,他在努力地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实际上,他的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他根本就乱了。没有音讯的时候,他还有等待,还有希望。现在这种希望快实现了,他却恐慌了。他意识到这种实现马上会变成绝望,所以他在刚才打电话时,多么希望吴亚子不在,好让他多一些希望,好让他明天继续着这种等待和激动。
“喂,哪位我是吴亚子。”吴亚子的声音里带着青春的活力,很显然,她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工作得也很得意。
“是我,小亚。”张维恨不得从电话里伸出手去,把吴亚子搂进怀里。
“啊,是你。”吴亚子没想到是张维,马上就沉默了,“你怎么打听到我的电话的”
“我问了所有和你认识的人,还到你家去,但你们家搬了”张维说得很伤感,像一个孩子快要哭起来。
吴亚子那边有人喊她,于是她说:
“你中午给我再打电话吧我们这里上班一般不能接私人的电话。好不好”
“好吧”张维只好挂了电话。
中午他又在邮局里排队,人还是很多。很快就捱上张维了。吴亚子在电话那边一直等着。他们都有些激动,吴亚子给张维解释,自从那次分手以后,母亲一直跟她闹,说如果她要是嫁给张维,母亲就要和她断绝关系,这倒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父亲的一席话使她自己想暂时静一静,就因为怕张维找她,她母亲不仅仅改了电话,还搬了家,她心里烦,正好一位中学时的同学在深圳某电子公司工作,说那里需要人才,她也想从父母的庇护下冲出来,想独立工作和生活,于是就下海到深圳了,刚来到这儿时,一切都不适应,心里很烦,很想给张维打电话,又想还是不要打了,双方再静静地想一想,考虑一下是不是真正能够生活一生,如果心里有一点点不情愿,还是算了。
张维一听,心里已经一万次地原谅了她,他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