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才是我的工作时间。”
“工作”
“是这样的。对你来说,听音乐也许是兴趣,但一旦成为职业音乐人,这就是工作的一部分了。往往听着听着,会涌现灵感也不定。”
“真让人羡慕兴趣就是自己的工作。”
“我也这样认为。”萧纪友看向她,“你也如此。你说,你不想当幕前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
“我的个性不适合当幕前。”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不想交代的事情。
萧纪友看进她的眼睛:“只有极少数的人为舞台而生,大部分都是训练出来的。我相信你有其他的原因。”
她不语。
他也就没再追问,只顺势说,“当个音乐人也挺好。我当初也并不想到幕前来。”
“但是你做得很好。你在舞台上,有与生俱来的光芒。”
萧纪友微笑,只是默默地昂头喝了一口啤酒。“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静静地呆在录音室,捣鼓我的音乐。走到幕前了,也就相当于此后不再有任何隐私,想带个女人回家也”他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太适合在席羚跟前说。
席羚却没在意这话。她的注意力被架上的唱片所吸引。她
捡起一张黑胶唱片,语气艳羡,“led zeppelin1”
“你应该听一下pink floyed2,主要是黑胶带来的空间感。”
“我不是他们的歌迷。dark side of the moon很经典,但我怎样也听不来。”
这个像块美丽的木头似的女孩,在谈到音乐的时候,双眸熠熠生光。
萧纪友看着她,仿佛见到了那天那个语气坚定,坚持让自己听一下自己音乐的女学生。
他微微一笑,又呷了一口啤酒。
平日席羚在萧纪友跟前,很是拘谨,像是一直怀揣着什么秘密。但此时此刻,她好奇地向他追问着创作上的问题,聊着萧纪友在4天内走3个城市,通宵为某部电影录制orchestral music的事,谈论着各自喜爱的音乐。
备注:1led zeppelin齐柏林飞船,英国摇滚乐队,成立于1968年。在硬摇滚和重金属音乐史上具有元老级地位。吉他手jimmy page至今仍是一个传奇名字。此外的小八卦是,这支乐队除了耀眼的音乐才华和特立独行的个性外,乐队成员的放荡奢华生活也同样引人关注包括租下整座酒店,xx派对等
2pink floyed平克弗洛伊德,以迷幻与太空摇滚音乐闻名,具有深度的歌词别具心思的现场live富有革新精神的创作等因素也是他们受到关注的地方。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月之暗面可说是他们最为经典的专辑,他们的名声至此达到顶峰。萧纪友和席羚谈论的就是这个
再见,童 贞八
睁开眼睛时,席羚没见到萧纪友的人影。她的脑袋仍未清醒,只觉得淡淡的日光蒙在自己脸上,环顾四周,是陌生的客厅,一径的白。茶几上搁着几罐啤酒,都已开过。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向柜子上的钟,赫然发现指针指向一点。
下午一点
席羚猛地跳起来,下意识地想换衣服离开,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仍穿着件男式衬衣。至于萧纪友,则是完全没见到。
她想起自己的衣服应该在浴室中,于是往那边走去。浴室的门掩着,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她正犹豫,要伸手试探着推开门,那门赫然打开,裹着白色浴袍的萧纪友正跟她迎面撞上。
“我要迟到了”她用手指指墙上的钟。
“我给你们学校打过电话了,说你今天不舒服。”萧纪友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但是今天有测验。”
他皱了皱眉头,“同时兼顾你外婆学校和音乐,你的身体已经不胜负荷了。你没有打算做一个取舍”
席羚忽然想起外婆那张严肃的脸,外婆对她说,一定要好好念书,不能踏入音乐圈。外婆对她说,她不能重复母亲的老路,堕落到未婚生子。
但是这些,她都没法对萧纪友说。
他亦不问,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如果坚持的话,我送你过去吧。”
席羚看了看自己,仍穿着宽大的男式衬衣,松松地垂着,光着双脚踩在地毯上。耳边,萧纪友说:“你的衣服在客房里。我们等会儿出发吧。”
“不用,我自己走过去。”
“你不是要迟到了吗”
“是,但是我走过去就行。”
萧纪友上下打量她。
席羚只好说:“我不习惯麻烦别人。”
萧纪友低头看看她,忽然伸手拉过她的衣领。她吓了一跳,正要退后,他的手已经松开,“刚才你的上衣扣子没扣好。”
她用手按住领口,神色尴尬,“谢谢。”
只听他说:“你即将满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子。要记住,当男人主动提出送你的时候,不要拒绝。下车的时候,不要自己一把将门推开,要等男人为你开车门。用餐的时候,让他为你拉开椅子,你才入座。不掌握这些,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女人。”
她点头,“是的。不过,我宁愿自己是男人。”
她的眼神甘冽果决,半长的头发软软地垂在肩上。少女的身体被罩在宽大的麻棉
衬衣内,乍看很是有趣,细细体味,又似是一只被卸下爪子的小兽,有淡淡的光芒。
他忽然低下脑袋,右手扶上她的脸颊。
她意外地抬起脸。
他们的目光交汇。室内的空气甘甜寂静,垂在地板上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日光,只有明灭的灯光,氤氲着起伏的情绪,有股细长的暗流,穿过二人之间。
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她忽然想起那个晚上,他用同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身体,从少女萌芽的乳,一路游移到平坦的小腹,然后沿路下滑,没入那温暖的阴暗深处。当时,他带着醺然的微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贪恋于蜜糖般的肌肤。
或许他认为,自己是摆在地摊上的货品,可供一而再地索取
席羚一下警醒,前额已是渗出微微的汗。她赫然别过脸,“我要走了。”
萧纪友抽回手,像是从遥远的梦中醒过来。他抬头看着帘子与窗框缝隙处透进来的日光,在地板上留下长长的一条金线。就是这条线,将他迅速拉回现实中。
他不容置疑地:“我送你。”
学校其实并不远。从这里拐到基立下道,人声渐渐喧闹起来。在这半岛的边陲,文化中心一排排清凉的石柱子间,已陆续可见一些年轻人,穿着文化中心的衣服,在附近派发传单。
席羚将脑袋抵在车窗上,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什么基金会关于青年创业的项目。
前方出现深蓝色的校服,三三两两,是同校的学生,低头玩着手机或者听着音乐,轻快地走入校门。她忙叫道:“在这里停就行。”
他靠边停车,看着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看着她像小兔般跃下,脚步匆忙,来不及向他挥手道谢,身后已传来同学唤她名字的声音
“咦,那不是席羚吗”
她飞快关上车门,回身跟同学打招呼。
萧纪友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着她那水蓝色学校制服的背影,与其他相似的背影汇合到一起,向校门口移去,随后消失。
琉里在校门口碰到席羚,不住地回过头看那辆车。“席羚,那是谁啊很帅嘛长得很像萧纪友啊”
“一个朋友。”席羚实在不擅长说谎,忙转移话题,“上午测验了吗
琉里摇摇头,“没有。改到今天下午了。对了,你怎么上午没上学”
“有点事。”
“你外婆好点了吗”
“手术后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现在基本上是睡睡醒醒,医生说不会有大问题
。”
琉里放心地微笑:“那就太好了”日光映在她脸上,映着她异常清澈的双眸,以及刘海处泛着的淡淡栗色。
“你染头发了”席羚用手指挑起她的刘海。
琉里忙捂住她的嘴,“别那么大声只在阳光下看得出来我见到老师的时候,都得像吸血鬼一样躲着阳光”
“怎么突然染发”
琉里眼中现出陶醉的神色,“最近司晋换了个新发型,就是这种颜色的。我这个发型,也是参考他来做的,不过我是长发。”
站在席羚面前的琉里,从走廊外吹过来的风拂动着她的水蓝色校服,裙摆微微漾起,额前的刘海斜斜地盖住前额,闪烁着光泽。
悠长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操场上有人握着篮球,飞快地往教学楼冲刺。连脚步声都散发着青春的味道。
琉里拉着席羚的手臂往教室方向走,“对了,刚才那辆车,跟我在八卦杂志上看到的萧纪友的车一模一样啊”
“啊,这个,真是太巧合了”席羚心虚地打哈哈,抬手将粘在脸上的头发勾到耳后,赫然发现,自己手腕上那串佛珠不见了。她心想:是忘在萧纪友家了或是留在他车上了
一旁的琉里,丝毫没注意到她在发愣,只一个劲地自我沉醉,“哈哈,那是不可能的啊如果你真的认识萧纪友,一定记着让他给我拿司晋的亲笔签名照啊”
又是一阵漫长的上课铃声。覆盖过嘶嘶嘶嘶的蝉鸣,淡蓝色的天空在远处显得异常安静。风再次吹拂过来,只落索地拂动着学生们在走廊上移动着的水蓝色背影。
再见,童 贞九
屋内帘子拉得严实,空调安静沉稳地制造出清亮的幻境。男子的脸埋入被褥与枕头中,只呈出肌体匀称光洁的肩膀。
搁在床头的手机却剧烈震动起来。
被褥中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被褥中缓缓挪动,终于找到了目标。
男子将手机放入耳边
弥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些许嗔怪:“萧纪友,你忘记今天有访问”
萧纪友掀开被子,露出惺忪而漂亮的眼眸,眼神逐渐清醒,语气却不紧不慢,“喔,我现在想起来了。”
“你喝酒了”
“是,喝了点酒”
弥嘉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我还有三分钟就到你家。你快换衣服,然后一起过去。”
萧纪友胡乱地应着,那张俊美的脸再次埋入白色绵软的枕头中。
三分钟后,他被一阵门铃声再次吵醒。他不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对讲机前,为公寓外的弥嘉开了门,然后拉开屋子的大门。两分钟后,弥嘉出现在他跟前。她脱下高跟鞋,赤着双脚走到客厅中央,扬起手来,哗地拉开帘子。室外的阳光,顺着她的手臂洒泻满室。
她转过头去看他。他裸着上半身,身子半倚着墙,呈现困倦的姿势。弥嘉扫视屋内,见到零乱的啤酒罐空咖啡杯与矿泉水瓶,烟灰缸中塞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尾。
弥嘉用力拍打双掌,又推他后背,将他往房间去推,“快去换衣服。三分钟后出发。”他被半推半就着,进了房间。
她将手袋丢到沙发上,掏出化妆袋,走到浴室的镜子前,开始细细补粉。
目光却忽然落在镜中所见的浴缸上。
只见白色的浴缸边缘,可见到丝丝缕缕的黑色头发。她转过脸,半俯,用手指轻轻捻起那头发是一个头发半长的女性。她有瞬间的怔忪。
萧纪友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是拖着尾音,“我换好衣服了。走吧。”
她回过神,目光已落在浴缸边上的佛珠上。黑色的圆润石头,熠熠地闪着光泽,几乎刺痛她的双眼。萧纪友在外面又喊道:“我ok了。你在哪里”
弥嘉一手捡起佛珠,塞到化妆袋里。
当天,他们上的是tvg电视台一个著名音乐节目。谈刚结束不久的演唱会,谈最新专辑的音乐,谈创作灵感,谈录制唱片时的种种,谈mv外景拍摄时的趣事,访问进行得很顺利。
灯光明亮,ck j四人坐在舒适的椅子上,谈笑风生。主持人微笑着,调整一下坐姿:“现在我要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在全新单曲青空里,表达了一种只要抬头看看天空,就能感受到对方存在的幸福感。请问你们的爱情观,又是怎么样的呢”
这天晚上
,外婆病情有了好转,席羚发现她的手指会不时微动。她激动地喊来医生,经过检查后,医生表示她情况乐观,又说,对病人交谈会有助于她的康复。于是席羚陪了外婆一个晚上,不停地跟她说话。
她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音乐人。原来跟他交谈音乐,很是有趣”
她突然顿住了。
是的,外婆不喜欢她谈这些。
音乐和男人。都是她和外婆在交流中的禁区。
医生巡房经过时,见到她正在口干舌燥地说着话,便友好地提醒她:“除了交谈,为病人唱歌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席羚向他道谢,又转过头去看着外婆。那医生依稀听到她婉转地说,“外婆她,不喜欢我唱歌。”
那天晚上,席羚走出医院时,已经错过了回家的尾班车。她只得打了个电话给琉里,琉里还没听她说完,就爽快地:“好啊我家就我一个,你过来住吧”
席羚从浴室中走出时,琉里正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席羚用毛巾揉着细碎的头发,有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沿着她的脸颊,滑到脖项间。她抬起手指,轻轻擦拭掉,坐在琉里身旁。
碎花布窗帘,浅蓝色布沙发,放在窗台上的羊齿植物,木头书架上堆得整整齐齐的漫画和cd,墙上张贴着的ck j海报。分别在投资银行和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父亲母亲,以及念大学的姐姐,整天不在家,家里总是只有琉里和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因此这里的装饰,也是按照琉里的心思,逐渐往梦幻路线这一“不归路”上走下去。
席羚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音乐节目。接受采访的是ck j乐队。屏幕上,主持人问:“请问你们的爱情观,又是怎么样的呢”
弥嘉嘴角上翘,淡然一笑,“天底下没有一生一世的风景。在爱情中也是这样,如果要一辈子平淡,我宁愿牢牢抓住刹那的光华,绚烂至死。”
“这么说来,弥嘉难道是那种所谓的飞蛾扑火也在所不辞的人”
弥嘉用手指勾动头发,淡然一笑,“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即使对方不爱自己”
她轻轻皱起眉头,“我也不清楚呢。爱情上,我是很迟钝的一个人,从小到大也比较幸运,自己喜欢的人总是会喜欢自己虽然也不过是puppy love而已。但是以我在事业上和人生中不服输的个性,我是会努力争取的,即使在爱情中,也不例外。”
听到这里,琉里感慨地说:“美女就是美女,真是不一样呢。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说着,她转过脸来看席羚,“你说,是不是”
席羚眨了眨眼,一筹莫展。
琉里叹了口气,“要是谈音乐,你总能够滔滔不绝,唯独是对小女生都感兴趣的爱情话题,你一筹莫展。难怪你写的歌里,没有一首是关于爱情的。”
席羚顺势道,“人类的感情是博大的。”
这时电视上,主持人已经转向萧纪友,“萧纪友呢你和弥嘉合作,写了很多关于爱情的歌。是否自己也有一套与众不同的看法呢”
萧纪友穿着压淡纹的棉麻衬衣,手指交叠放在膝盖上,露出一贯的慵懒微笑。席羚忽然记起那个房间,那特有的清凉甘甜空气,空气中泛着啤酒的气息,他为她取来的干净衬衣。
此时此刻,他在电视上,浅浅地笑着:“我同意弥嘉的一句话天底下没有一生一世的风景。所以,我更在乎两个人相知相爱那一瞬间,互相交映而放出的光彩,以及温暖。”
主持人追问:“你有过这样的感情么”
萧纪友有片刻的沉默。须臾,他微笑着回答:“有过。那些心情,我全部表达在我的音乐里。”
席羚看着他那足以让无数女子心动的笑容。
那样一个人,在电视上,微笑着谈自己关于爱情的见解。那又有多少是可信的不过是讨好歌迷的言论罢了。
这个满口谎言与甜言蜜语的男子。
琉里在旁紧紧抱着席羚的手臂,“快看快看,司晋在温柔地笑呢他的发型是不是跟我的很像呢”
席羚的手机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低头一看,号码是来自医院的。她的心猛地一紧,手指微微颤动,匆匆按下接听
那边传来医生的声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外婆已经醒来。经过检查,情况稳定。”
再见,童 贞十
新单曲青空面世后,顺利登上新歌榜首位,且持续上榜两个月。这期间,乐队上了数个音乐访谈节目,甚至还按照乔杜的要求,上了一个综艺节目的通告。四个人都有点体力透支。幸好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事情并不多。
这天晚上,他们录完节目,到酒吧去喝酒。灯光明灭,盈盈闪闪,四个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
萧纪友掏出打火机,啪地亮起火苗,从下至上映着他的脸。弥嘉忽然将手指间的香烟递过去,借着微弱的火光,燃起那抹橘红色。
他冷冷地看着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烟,“为了嗓子着想,少抽点烟。”
她嫣然一笑,“不是刚刚录完歌么也不允许我慰劳一下自己”
萧纪友的手指捏住那支烟,将它摁灭在烟灰缸中,“我们都不希望ck j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对不对”
一直在旁沉默着的司晋,忽然将脸转向萧纪友,“你还是不要劝弥嘉了。”
萧纪友挑起眉毛看他,“为什么”
“弥嘉她似乎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故意在你面前吸烟的。”说这话的时候,司晋面无表情,只晃荡着杯中的酒。他这么一说,萧纪友和弥嘉都是一怔,不说话。弥嘉忽地拿过自己那一小杯伏特加,仰头喝了半杯,便蓦然起身。
司晋斜眼看着她,“你要去哪”
“洗手间。”弥嘉声调冷淡,转身走开。
司晋若无其事地伸了个腰,也闲闲地说,“我去外面抽根烟。”说着也走开。
萧纪友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摇摇脑袋,露出无可奈何的笑。他转过头去看乐戈,却见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场子中间的舞台看。
“怎么了”
乐戈看看萧纪友,露出惯有的腼腆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驻场歌手的声音很好,而且演绎的版本很特别,我没有听过。不知道是谁编的曲。”
萧纪友这才将身子转向舞台。
他们坐的角落,距离那船型舞台极近。只见台上的少女歌手化了极淡的妆,身着白色t恤衫,衣服中央画了一只流泪的眼睛,浅灰色哈伦裤。
这少女开口唱来,声音落入萧纪友耳中,竟让他一动。他仰头看向舞台上方,在那迷离的灯光中,瞧不清楚那少女歌手的脸容,然而这样的声音,这样自成一格的演绎方式,却是他所熟悉的。
那灯光一轮转,幻觉似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和脖子上,恰恰是席羚。
曲子仍
是夜店中常听的那些,编曲也别无二致,这少女却自顾自地,唱出另一个版本。歌词中那自虐的意味,竟让她改编成无情无爱的冷漠。只是这漠然让有情人听来,更觉卑微
“如果我是半张废纸
让我化蝶
如果我是个空罐子
为你铁了心
被你浪费
被你活埋
让你愉快
让我瓦解
为你盛放
颓废中那媚态”
注释:垃圾,填词:黄伟文
她手上晃动着两个叮当作响的金属手镯,每发出一个音,长长的黑色睫毛都上下颤动着。
“我走开一会儿。”萧纪友站起身,对乐戈说。乐戈有点讶异地看着他走开,心里好奇:今天他们都是怎么了
走到吧台前,萧纪友贴近酒保,大声问:“她是谁请来的”
酒保将身子倾侧过来,耸耸肩,“不知道,估计是自己毛遂自荐的吧。”他抬了抬眼皮,看了席羚一眼,“太年轻了,没有舞台经验,完全不懂调动气氛。”
喔,他说得对。无论从音乐的角度,她多么富有才华。但是就舞台效果而言,她简直是一个噩梦。自顾自地唱,闭着眼睛,全然不顾场子的气氛。
萧纪友不语,只坐在吧台前静静地听下去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
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没法再做那些牵挂
比不上在你手中火化
不需要 完美得可怕
太快乐如何招架
残忍不好吗
灰烬里 被彻底消化
我以后全无牵挂
什么都不怕”
萧纪友看她闭着双眼,几根手指捏着麦克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自己整个人都交托给了音乐,任由灵魂在其中沉沦。幽蓝的灯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她又仿佛换了个人。
那个在酒店中与自己共度一夜的女孩,那个在窄小公屋长大的女孩,以及眼前这个在舞台上唱着歌的女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再见,童 贞十一
远远近近,角落里扬起的笑声男女间的喁喁私语酒杯失手落地的碎声驻场歌手的声音,悉数消失。他只听到她的声音,那把本应该由歌迷们流着泪咬着唇挥着手臂高声呼喊着的声音,那份本应该由乐评人供上神坛载入专栏中的才华,此刻与无数男女的汗腺与荷尔蒙一般,被随意挥霍掉。
萧纪友问那酒保:“下一位歌手还有多久上场”
酒保放下高脚杯,低头看了看表,“三十分钟吧。”
萧纪友从身上掏出十几张大钞,递到酒保跟前,“无论她是谁,替我交给他,说有客人让她现在上场。”
酒保一怔。
萧纪友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其中三分一是你的。”
酒保知道萧纪友的身份,更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自然也乐得做个人情,更何况有钱可赚。不一会儿,他兴冲冲回来的时候,萧纪友见到一个穿银白色亮片紧身短裙的女歌手,正往舞台上走去。
她笑容可掬地上前亲吻了一下席羚的面颊,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中的话筒,含笑看向众人,“请大家给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女孩以热烈的掌声。”人群中同时迸发出掌声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