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林公子人倒是不错,就是这次有些犯糊涂。浮台造的再好有何用?花魁比赛,又不是比谁家的浮台更坚固。这不是瞎胡闹么?我瞧他们到今晚也完不了工。”
“……”
左近的工匠们边干活便指指点点的闲聊,都对此事甚是不解。不过他们很快便看到了他们议论的对象,林家的林觉正跟着王府小郡主一起坐在一艘船上朝着那座宏伟的水上舞台驶来。
林觉和小郡主站在船头,看着四周繁忙的景象甚是有些心潮澎湃。方圆数百步的水面上在数日之间已经发生了如此的变化,三座舞台且不说,南北两侧数十艘红船停泊之处的水上码头也已经建造完毕。而位于三座浮台正前方的水面,此次不再任由大小船只聚集扎堆,而是用浮木搭建起了长宽各约百步的巨大的浮台。并且原木上方已经钉上了平整的木板,形成一个巨大平整的水上平台。
七八艘小船载着桌椅屏风等物靠近平台。平台上数十名杂役正忙碌的搬运桌椅进行布置。不消说,这座长宽百余步的平台是观看花魁比赛的水上坐席。当然,绝非是为百姓准备的,这定是供给那些据说是人数很不少的官员们,还有从京城赶来的高官名士们。剩下的便是杭州城中的官员乡绅有头有脸的人物方可有资格登上此处落座观看。
除此之外,四周更远的地方已经用浮木拉起了水面警戒线。十几艘兵船在远处的湖面上游荡着巡逻,花魁大赛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场面真的很大啊,比以往历届花魁大赛都大呢。”小郡主兴奋的道。
林觉笑道:“那是当然,三城争霸,四方名士聚集,又有个争夺东南第一府的噱头,自然是场面宏大了。”
林觉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到了涌金门外时,小郡主心疼林觉,特意吩咐马车停留了半个时辰,让林觉多睡半个时辰。虽然被醒来后的林觉埋怨了一番,但显然现在林觉看上去又像是充满了电一般神采奕奕了。
“咱们的舞台看样子还没好啊,其他两座已经快完工了呢。”小郡主指着前方还是骨架的巨大水上舞台皱眉道。
林觉也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似乎并不担心。
“嗯……主体结构已经完成了,看到中间那个粗大的圆柱子了么?柱子竖起来,便预示着主体已然完成,那是控制舞台的中轴。莫看着还全是木头竹子一根根的难看,只要主体完工,其他的事情其实快的很。咱们去测试一下,若是一切无误,便可加装其他的零碎了。”
两人乘坐的船只靠近舞台前端,正在忙碌的百余名工匠纷纷停手,有的站在浮台上行礼,有的干脆骑在木梁上朝着林觉和小郡主行礼。
“辛苦了,周老爹,看样子主轴机轴已经安装完毕了是么?”林觉笑着拱手道。
一名老工匠挽着袖子,手里还握着一柄斧头跨越一堆边角料来到船首处,拱手道:“完成了,完全按照昨晚公子的指点,严丝合缝。我老周办事,郡主和林公子放一百个心便是。”
林觉拉着小郡主跃上浮台,笑道:“周老爹辛苦,诸位都是辛苦。我来调试一番,若是一切运转如常,便可以加固进行最后的收尾以及安装一些其他的小零碎了。周老爹,你有信心么?这可是干系到你们的福祉呢。”
“当然有,怕是要公子破费了。”那老者呵呵笑道。
小郡主诧异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觉笑道:“昨晚为了给周老爹和一干工匠兄弟们鼓劲。我许下了承诺,若是主机轴安装完毕,并且调试顺利的话,他们的工钱我将加倍。”
小郡主愕然道:“这样的许诺?你怎么没跟我说?”
周围众工匠顿时有些担心了,这位林公子是给王府干活的,这小郡主才是正主儿,林公子的话怕是不管用了。林公子难道自己掏腰包不成?
然而就听小郡主埋怨道:“他们这么辛苦,熬夜赶工,若是再能达到你的要求,便能保证及时完工。这么得力的一帮兄弟,你便只给加一倍工钱,这也忒小气了。”
“啊?”一群工匠嘴巴张的老大,眼珠子在地上乱蹦。
林觉哑然失笑道:“那你说加多少?”
小郡主双手叉腰,豪气勃发,对着上下左右众多期待的面孔点着头道:“在林公子许诺加倍的基础上再烦一倍。一共四倍工钱。傍晚时分按时完工,再加一份,一共五倍工钱。”
“哇!了不得!发财了!”
“小郡主当真慷慨,感激不尽。”
“小郡主这等豪气之人,将来必是女中豪杰,万人敬仰。”
“呸,什么将来?郡主现在便是女中豪杰了。叫我说,小郡主将来必大富大贵,嫁个天下最好的相公。”
“哈哈哈,正是正是。”
众人炸了锅一般嚷了起来,个个喜笑颜开,上下左右伸出一大片的大拇指。
林觉轻声道:“你倒是慷慨,五倍工钱,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小郡主白了他一眼道:“又不花你的银子。”林觉无语,小郡主补了一句:“反正也不花我的银子。”
林觉哈哈笑道:“对对,花的是你父王的银子,慷他人之慨,厉害厉害。”
小郡主噗嗤一笑,得意洋洋。林觉转头对笑的合不拢嘴的周老爹道:“周老爹,且莫开心,还没测试呢。这五倍的工钱能不能拿到手,就看测试结果了。来来来,听我指挥,是骡子是马咱们见真章。”
……
杭州府衙大堂之中高朋满座,来自京城的政事堂吏房主事吴春来携枢密院东南房主事李实清,江宁知府沈放,扬州知府刘胜等相干人等皆在座上。
昨夜凌晨时分,吴春来和李实清带着一干翰林院的学士和一帮京城名士抵达了北关门外码头,沈放和刘胜在城门外码头等了两个时辰,终于迎接到了从京城来的这帮重要人物。
吴春来是政事堂吏部主事,虽然只是个四品的官职,但所有人都知道,吴春来在政事堂中的地位。政事堂中除了宰相吕中天以及几名副相之外,各房主事便是其中的中坚力量。政事堂属下有孔目、吏、户、刑、兵礼五房,那孔目房其实只是个档案管理整理的部门,所以其实真正有实权的是其他四房。吴春来便是这吏房的主事,其职权几乎相当于其他朝代的吏部尚书之职,可见其地位之重。
顺带一提,政事堂下五房之中,按说兵房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一房,然而却是兵礼合为一房,足见政事堂中对jūn_duì 事务的掌控是不足的。两府并列,军政分开,这正是本朝最大的特色。枢密院正是大周最高的军事机构,政事堂权力再大,甚至现在连三司衙门已经实际上归于政事堂掌控,但枢密院的军权还是无法企及。单独设立兵房毫无意义,不设却又不成,毕竟还有监督之权。故而才将礼房这个相对不重要的部门和兵房合并为兵礼房。
这多少有些死要面子硬撑的意思,而且有些不伦不类。兵事和礼部的事务其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礼房主管各种礼制的制定和遵守考察,最重要的职责是掌管国家科举,主持全国的科举考试,选拔人才。想一想,将兵事和科举联系起来,颇有种秀才遇到兵的荒诞感。
至于吴春来这个人,倒是颇有些传奇色彩。吴春来是京畿人,年少时颇有才气,据说十多岁便可吟诗作词,轰动一时。十五岁的时候,吴春来拜当时还是御史台一名言官的方敦孺为师,引为美谈。虽然那时候的方敦孺还仅仅是个御史台的言官,但那时候他早已名扬天下。诗作等身文坛推崇倒是其次,让方敦孺扬名的还是他敢言敢谏的行事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