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冲鼓着眼无言以对。今日的廷议到此已至僵局,也无法达成一致了。杨俊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此人的存在是大周安全的保证。除了他,郭冲还想不出有谁能够统帅三军,能够为大周浴血拼杀。杨俊早已证明了他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不可能因为新法的事情处置杨俊。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今天方敦孺和严正肃能说服众人,最终决定颁布裁军新法。道理他已经清清楚楚,裁兵法绝对是对大周有利的新法。但是方敦孺这臭脾气却搞砸了这件事,实在让人不快。
“皇上,依老臣看,此事暂且放一放,双方都消消气。这件事也是关乎社稷的大事,有些争论也是正常的。不必急于决定此事。”吕中天心满意足的不失时机的开口了。他就知道,当杨俊开始耍无赖倚老卖老的时候,今日此事便黄了。方敦孺以为还凭着老一套的办法来舌战群臣,来像当初说服其他人那便说服杨俊,那他可对杨俊太不了解了。此事也看出了皇上心底的态度,皇上对变法其实是有些犹豫的,虽然嘴上斩钉截铁,但心里必是有顾虑。否则他该毫不犹豫的支持严方两人才是。当真是全力支持新法,杨俊一人之力也是无法阻止的。
皇上心理上的微妙转变从何时开始的并不可知,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确实正在发生。
郭冲皱眉点头道:“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朕有些累了,散了吧。”
方敦孺叫道:“皇上,此事尚未议定,怎可散朝。新法之事迫在眉睫,不能拖延,当速做终决……”
郭冲瞪着他道:“朕说了,散朝,他日再议,你没听明白么?”
方敦孺一时语塞,严正肃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敦孺兄,莫要说了。”
郭冲拂袖而起,在内侍退朝的高声呼喊声中拂袖而去。群臣纷纷议论着散去,严正肃想拉方敦孺离开,方敦孺站着不动,严正肃叹息一声负手离去。殿上人散尽,只余方敦孺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方敦孺也不明白怎么事情便成了这样。他还有满肚子的道理要说呢。关于更戍法的弊端,关于置将的问题。关于裁兵之后地方上的保甲治安的问题。这都是想好了的一系列的相互联系的新法系统,最终会构造一个完美的jūn_duì 和地方上的架构。他们也不问,也不关心这些,就凭着耍赖便闹的不欢而散了。这些人是真的为大周着想么?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皇上怎么就能纵容他们呢?皇上该拍板说话,明确支持自己的啊。怎么就退朝了呢?还对自己很不高兴的样子。皇上啊皇上,难道你不希望大周强盛了么?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
静夜,榆林巷方家小院西厢房中一灯如豆。方浣秋坐在灯下托着腮看着白烛的火焰静静出神。不知多少个夜晚,方浣秋就是这么静坐灯下痴痴发呆,有时候她可以坐在灯下一直到天明。
自从爹爹和林觉交恶之后,林觉已经无法再来方家小院,爹爹也明确告知她,不许她再和林觉见面。她并不想惹爹爹生气,但是那一颗心又怎关的住。人在家中,她的魂儿早就不在家里了。留在家里的越来越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一切方师母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本来一段大好的姻缘,却生生成了这般情形。随着方敦孺和林觉关系的越来越恶化,这一切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回旋的余地了。方师母怎能不心焦。
方师母曾经尝试着去劝解女儿,想让女儿明白,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想让女儿走出这段感情。然而,方浣秋的回答是:她此生若要嫁人,便只嫁给林觉;否则便终身不嫁,侍奉爹娘到老。方师母除了说几声‘痴儿’之外,别无任何办法。越是如此,方师母便越是对方敦孺愤愤不已。若非是方敦孺跑来京城当什么官,变什么法,又怎至于如今这般情形。方师母虽然对自己的丈夫极为敬爱,但是在林觉这件事上,方师母是绝对不赞成的。夫君轻易的便将林觉逐出师门,如此绝情绝义,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方家的气氛一直都是紧张之极的。夫妇二人每谈及林觉的事,或者是女儿的事情,便不可避免的爆发出一阵争吵。每一次争吵最终都以方师母的流泪收场。到后来,争吵少了,但家中的气氛却沉闷如冰,压抑之极。争吵变成了冷战,那是更可怕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