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煎巩羌人是要去冬场么?”
董通国知无不言:“羌人的习俗是,每年冬天会回到河谷,聚集在一起过冬,住在简单的草木搭盖的屋子或庐落里,燃烧羊粪和木柴以取暖。”
“因为冬天是最容易发生劫掠的时候,邻近的部落若没积蓄足够的粮食和牧草,便会抢掠邻居,即便同一种类部族,也可能发生战争。”
“羌人在背风的冬场待到三月份,草开始长时,就烧一烧地,种下庄稼……”
“种的是大麦,小麦?”
“小麦。”
“羌中天寒,宿麦活不了,只能种春麦吧。”
“确实如此。”
和后世生活在这里的藏族还是有区别的,因为这一带海拔不够高,靠东的羌人一般不养牦牛,种的不是青稞,连油菜花都没有,七八月间,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日后西部和南方随处可见的油菜花也是外来物种,称之为胡菜或者芸薹(tái),任弘在白鹿原有种,但不太适应那边的气候,产量一般,只能吃叶子榨不出油。倒是可以在湟中试种,让这个在朝廷许多人眼里的“无用之地”多一种经济作物。
但前提是要解决此间大患。
任弘如此想着,却见坐在他们旁边的辛庆忌打起了哈欠,便笑道:“子真莫不是觉得,我尽问些小事?”
“下吏不敢。”辛庆忌嘴上说不,眼睛里却就是这意思。
“这可不是小事。”任弘笑了起来,让董通国退下后,对辛庆忌道:“子真可学过兵法了?”
这是辛庆忌的长项,他骄傲地说道:“在狄道老家时就在学,不论是齐孙子还是吴孙子,我都已烂熟于心。”
“那你肯定知道兵法上这样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任弘道:“从董长史处,吾等知道了羌人虽然务农,但十分粗放,麦子播下种后便任其生长。四月份,大部落开始分散成单家独户,带着庐落,赶着牛羊到各处放牧追逐水草。一般是沿着河谷往山上走,走到仈jiu月份抵达半山腰,便再回到河谷,如此循环往复……子真,按照这些讯息,若要你袭击反叛的羌部,该挑什么时候?”
辛庆忌想了想:“夏天?夏天时羌人分散,出兵容易各个击破。”
任弘却道:“夏季用兵,轻骑山间剿杀,看上去是容易得手,但羌人往林子河谷里一钻,吾等却拿他们没办法,反而使其惊觉。若想一网打尽,就选在秋冬,其聚集在背风山谷里聚族互保的时候动手,还能顺便捕获大批牛羊,使兵不空出。”
他笑道:“还有更狠的,羌人不是撒了种子就不管么?那便派人抢先割麦,因粮于敌,或者一把火烧了,如此便能使其冬日里陷入饥荒,要么相互劫掠,要么乖乖投降归顺。”
看着辛庆忌恍然的神情,任弘道:
“你还觉得了解这些‘小事’没用么?”
辛庆忌面露欣喜:“如此说来,西安侯问这些时,已经在筹划对先零羌用兵之事了?”
“嘘。”
任弘示意他小声些:“此乃机密,要瞒着太守暗暗去做,只有你,我,还有汝父亲知晓,其余人等万可不能泄露。”
辛庆忌颔首,将这当成了大秘密,而当两个人有了同一个秘密后,便会更加亲近。
他压低声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那西安侯此去令居,又是为了何事?”
令居县是护羌校尉府所在地,任弘手下唯一的武装,两名校尉司马带着的两百亲随骑从就驻扎在那。
这点人马,浩星赐和辛武贤当然看不上,可任弘现在想在鸡蛋上跳舞,也得有本钱,当然得去装进口袋里。
除此之外,他前往令居,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
任弘神秘兮兮地说道:“在令居,有能助我与辛都尉对付羌人的帮手。”
“帮手?”辛庆忌兴奋了起来,看来西安侯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从不非无的放矢,韬略都在心中啊。
“没错,就是以首鼠两端而闻名的湟中小月氏!”
……
ps:第二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