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为上位才不过数年的新锐节帅,乐彦祯既然在这一次以下克上的上下博弈当中,表现出了有限的退让和示弱之后,就已经无形之间削弱了身为节帅的权威;而不可避免的迟早会迎来下一次上下之间的博弈和较量。
但是与其他地方的世兵、牙军所属不同,魏博镇的这批反乱苗头,可不是光靠杀掉一些领头人物就可以震慑和压制的下去的。因为他们在世世代代的易帅过程当中,通过联姻形成了盘根错节、互相勾连,在大致立场上共同进退的关系;
就连乐彦祯本人及家门一度都是其中之一。因此,若不能够一鼓作气将其尽数诛除或是连根拔起的把握;那光是惩戒或是杀掉一批明面上的干系人等,则是会牵一发动全身的让剩下潜藏起来的部分反噬到自己,变成更大的祸乱。
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等他努力转移内部矛盾,而对依旧占据相州大部和檀州部分城池,而一副就地固守姿态的河阳军重新组织起攻势;作为河南境内屡屡无法攻灭的“小强”势力,而总能在事后卷土重来的天平军入侵,就成了事态雪上加霜的催化剂了。
然而,更糟糕的事态还远不止如此;当他以河朔三镇自贞元以来大体共同进退的同盟关系想要求取外援的时候,却是发现周边的局面已经大不同以往了;
河朔三镇当中地盘最大骑兵最强的卢龙军,已经在代北战败而导致易帅,就连与魏博比邻的德、沧、瀛、景各州的燕军,都开始引兵北上或是自据观望;因此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成为他魏博镇的外援和助力了。
而位于真定府的新任成德军节度使、赵王王镕,倒是相当热情的接待了他的使者并且给与了足够的回馈;但是又表示了如今的为难之处。如今的成德军主力都在占领和控制昭义军的故地(刑、洺、磁三州),同时正在攻略河东道所属的上党境内(泽、潞、仪各州);
因此,眼下成德军所属的镇、赵、深、易、定各州,都是守成有余而无力派出更多的支援和呼应。但是看在同样对敌河阳军的同仇敌忾份上;这位年轻的赵王还是支援给了米麦十万石、钱绢约十五万缗;镇州特产的铁甲五千领、皮铠一万件。
然而,作为三镇之中人口最多最密集的魏博镇并不差这些钱粮甲械。眼下乐彦祯最需要的就是一场胜利,哪怕是明面上的胜利来压制内部的异己之声,或者说是对于他能够继续带领魏博镇上下的潜在质疑;同时战场也是个好地方,能够让那些桀骜不驯之辈或又是心怀不轨之徒,名正言顺的就此消失掉。
所以他要面对两个选择,是乘着河阳军退缩固守之际的空挡,先集中全力解决数量较少但是近在咫尺,宛如跗骨之蛆一般缠人不已的天平军;还是暂且忽略这支天平军可能造成的破坏和荼毒,不顾一切的挥师西进,击败数量较众却战斗力次一些的河阳军,夺回沦陷的相、卫、儃各州失地为优先。
至于将两者折中起来分兵各个击破的打算,他则是想都没有想过,也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发生。道理很简单,之前韩氏一族被抛尸荒野的乱葬岗处,如今的坟头草怕不是又数尺高了。然而,还没有等正在召集幕僚和心腹商议的乐彦祯拿出个结果来,就已然有人替他做了决定。
为了保护魏州境内那些与众多世兵和将门之家,关系密切的田舍产业和乡里亲族;有人鼓动起了大名府(河北省邯郸市附近)境内的数支人马,以守乡保土唯由主动前往闻警的黄河沿岸,迎战犯境的天平军去了。
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为了确保这些人马不被素来悍战的天平军各个击破而白白损失掉;已然是身不由己被架在火上烤的乐彦祯,也只能不得不顺应形势对内兴师起兵,将征讨外敌的主动权给重新抓回到手中来。
这样若是出战得胜了,自然是他运筹帷幄的总掌之功;而带队后续掩杀和追击即可。但若是前军不幸败了或是受挫、失利,他也可以及时接应和收拾局面;同时以擅自行事为由行阵前军法,来名正言顺的铲除掉这些独走的军中桀骜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