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等到重新下得车来的时候,红药儿的小脸上依旧残留着羞红颜色,水汪汪的眸子里都要荡漾出来了。不过,原本的披风大裘下的衫裙,也变成了常见冬日男装的棉衣大裤和连头皮毛罩子。
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个皮肤白净的少年人了,但是穿上了宽大道足以遮住手脚的毛边大衣,却又有些类似布偶装一般毛茸茸的可爱意味;看着这种可爱男孩子式的中性美,让周淮安居然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
接下来的内环护卫工作,由社调部的专门保卫人员负责接手,而与常人外形差别过于明显的亲卫们,而被集中到附近的几个场所里去待机和候命。至于出行的车驾,则还是在另外一批亲卫的护送下,原封不动寻路的回到城里去。
而在这一刻的红药儿,也难得露出不多见的小儿女态来,步履轻快的穿梭在城下坊的街市之间,好奇心十足而饶有趣味的打量和翻开着各种沿街贩售的东西,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极为廉价或是简陋至极的货物。
也让周淮安不由的反省起来,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让她压抑的太厉害了,感觉形容上都有些细微的清减和消瘦了。再回想起来,她自年幼时被曹夫人收养开始,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就是在四处转战义军当中,充满了颠沛流离中度过的。
因此固然是让她见过了时间许多悲惨的事情,而对劳苦大众充满了怜悯和爱惜之心。但是在曹夫人的竭力保护和教导之下,也等于是在笼中鸟一般的流转生涯当中,度过了自己的童真年华。
在衣食无忧之余,基本上也与正常人家的生活无缘,自然也对这些安定下来街市面貌与风情,充满了好奇与新鲜感也就是在不足为奇了。想到这里,周淮安的眼神又变得温柔了几分。
随着穿着在摊位和铺位之间所弥散的香气,很快她的手中就分别端吃上了两串当地特色的小食——环膏,类似滚煎甜甜圈式的玩意,只不过是內加了葱白和碎芹的甜酱和咸鲜口味。
此外,又有没有任何佐味也能焦香顺口的酥小鱼,小块猪皮、蒲罗和芋片一起烘烤的炙三味,爽滑不腻的羊尾冻子,粘黄米和枣泥、桃仁碎做的蒸果子;蟹黄和鱼肉包在江米里炊熟的水仙团;甚至还有带有明显北地风格的甜酪粥和黄浆水。
不过最对周淮安胃口的,还是用葱白、软骨、皮冻,油渣和杂面,在炭烧土炉内干贴成烂肉大饼。居然只要十五文大钱就可以买上两个;虽然露天下烟熏火燎的卫生状况,以后是标准未免有些令人堪忧,
但是也间接证明了另外一个事实。就是在如今太平军治下,尤其是荆州境内相对低廉的生活谄本,和比较充足的食材、碳薪来源;毕竟,现在还是万物凋寂的冬天,取暖的需要巨占据了民生索菲的很大一部分。
而在多数时候,周淮安并不用怎么说话,只要笑眯眯的牵着小手紧跟在身后,任由她一路随兴所至的买买买、吃吃吃,偶然顺势做出一些尝试、评价和品鉴好了。
周怀甚至还有空闲顺手收集到三份,质地和内容不一的对折小抄;也就是一种简陋至极的双面文字刊物。用的是最便宜一戳就破的麻边纸,印上许多豆腐块一般的蝇头小字,因为印刷的低劣还需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
这东西最早源自太平军宣传队的手段之一,但自从开始在市井民间流行之后,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的迅速增殖和泛滥开来;因此这三份小抄都不是官方发布的正式文抄;而是民间作坊里私自鼓捣出来的玩意。
刊载的内容也随性的很,从市井街坊中的传言,到家长里短的琐事八卦,乃至似是而非的历书、讳谏,甚至是从正规文抄上转过来的二手消息,及其牵强附会的一些捕风捉影。
隐然很有些后世不管事实,直管销量的八卦小报几分雏形了;而且在其中一份劣质小抄上,周淮安甚至感觉到了社调部在其中插手和干预舆情导向的痕迹。
但这一份纸质粗糙印刷模糊的小抄(报)背后,却是代表着如今水力机械在各地普及后,产能已经上规模化的造纸业所能够提供的廉价纸张来源;以及同样成本低廉的(焦)油墨和在民间扩散开来的简易制版技术。
因此,在这么一份只值五个钱的对折四版小抄当中,就涉及到了太平军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十几样成果。也算是完成最原始的“五小”工业奠基之后,所衍生出来的一个副产品和科技树分支吧。
周淮安如此思量着,对着易装成行游的商贩、脚夫、路人,或是坐店食客、酒徒之属,混在左近人群中交替跟随和分段接力监控局面的保卫人员,使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