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们曾经拥有的身份地位和功名权势,世代经营集聚的家族人脉和声望,在这里最终还是改变不了在财帛动人心的诱惑之下任人鱼肉的结果。
好在街头的官兵不过过了多少拨,却始终没有人停下来脚步主动觊觎和窥探,这处一看就是富华异常的大宅。这也让暂避在其中的数百名旧日官宦眷属,暂时按捺下担惊受怕的心思,而开始求情和讨要饮食起来。
而在一片孩童哭闹与女人呵斥的声响当中。难掩愁容的张直方也在对着自己的谋士叹声道:
“这事我真的做错了么,就不该引得这些。。”
“事已至此,东主就不该再多想这些东西了,难道贼军那边还有缓转的可能么!更何况府上人多口杂,须防隔墙有耳啊。。”
谋士却是正色道:
“东主不是已然竭尽所能了么,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东主一己可以再插手和干预得了;更何况东主不是且尽人事,接过府来了这么多人家么,”
“待到日后朝廷彻底光复,保不准那些人还是需要东主出面来安抚和收拾局面的,眼下东主暨此结下的恩义和渊源,便就是派上大用处之时了。。”
而在长安城中的另一处,伶人和倡优专门聚居的安邑坊中。被各路官军悬赏搜拿的大齐京兆府少尹、诸门巡城使孟楷,也在藏身的一处乐器店后的过火废楼之中,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他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至少作为手下看起来还算是甲械俱全、兵强马壮的巡城军所属,居然在城破之后就会表现的如此不堪。
或者说这番失败的苗头,从入城之后重组巡城军的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根源和隐患了;只是他心中尚且还有一些侥幸,总觉得既然大业已成,实在没有必要过于强求和苛待这些流血流汗过的老兄弟们。
就算是他们后来滋生出一些逾矩和不法的勾当,他也是训斥、罚俸、降级的竭力挽救手段为主,实在看不下去了才采取鞭笞和脊仗等“严厉”处罚手段,始终没有舍得将其驱离军中。
毕竟在他看来,这些老兄弟只是被长安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不小心走上了歧路而已;就算是犯下了大大小小的错失,军中也始终不缺他们一处安身养老的地方。
结果现在就到了他自食其果的时候了。当得到城西失守的消息,孟楷想要在京兆府中第一时间号召和聚集人手,来抗击入侵的敌势,却发现身边除了亲军营之外,就根本未得多少响应。
等他匆忙带队来到最近一处巡城军驻地当中点数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然是空空荡荡,而只剩下些许不知所措的夫役杂属和老弱之辈。
急忙盘问之后,才晓得自郎将、都尉以下的营中将校们,这些日子下来都按耐不住寂寞,而各自私下溜回家中过生活去了,因此就算响起了聚集的鼓号,他们业务一时赶不过来了。
然而,在孟楷赶往的下一处驻地当中就更加不堪了。虽然比起之前的营地要显得热闹纷繁而灯火通明,但是里面居然是妇人与商贩充斥其间;而在见到孟楷的旗号之后,连夜嘶声叫喊着作鸟兽散争相奔逃岀来。
因此,最终孟楷的这番奔走下来,居然连抓代抄得只聚集起来三四千名可用之兵;只是当他带着这些仓促聚集的人马披挂齐全而赶往皇城大内,想要作出布阵迎击的态势,却迎面撞上了另一支人马。
本以为这打着监门军旗号也是前来支援大内的友军,而合兵一处开始准备就近接敌;却冷不防这支“友军”突然乘乱中暴起乱砍乱杀,一下子就把孟楷苦心整顿起来的军伍给弄散了架子。
而在这场敌我难辨的打混乱之中,那些“老兄弟”们的表现就更加不堪了。虽然孟楷竭力号令着所有的人向自己的旗帜靠拢;但是这些老兄弟们却是熟视无睹一般,当场各自呼朋唤友相继脱离战斗溜之大吉去了。
最后孟楷只得带着收拢到的千余人,原路退回到京兆府的署衙内在做打算;然而赶到门前之时却发现署衙大门已经紧闭起来而被内里反乱分子给堵死了。
他们绕了一大圈子之后才在京兆府后院,找到一个出入才买物用的后门而撞破攻杀了进去,重新掌握了京兆府署衙内的局面;只是这么一耽搁那些敌军已经随着蔓延开的火光,而杀到皇朝大内的前的横街上了。
于是,他只来得及放火点燃京兆府内的集藏,然后就在一路狂奔猛突的且战且走当中,最终还是不免被越来越多的敌军所冲散了队伍。
最后被射倒了坐骑的他,是仗着在大江边上养出来的一身水性,脱了铠甲的负累而跳进了连接御沟的大支渠当中,然后一路游一段停一段的,利用渠边上官军搜捕的视野盲角,而逃到安邑坊这里来。
而他在这里,可以隐约听到城南方向还在昼夜持续不休的攻占和厮杀声响。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的活路所在,只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如何穿过街头重重的官军设卡和巡队呢。
孟楷正在思量间,就见突然有几个官军打扮的人物,向着这处已经逃散一空的乐器铺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