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烽心软了。
他想,为什么大哥对女人的眼泪就这么的无动于衷呢?
或者应该说,大哥对除却大嫂和家人之外的女人,似乎都完全不感冒吧?
他很想帮帮谢琳琅,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大哥。
既然没有把握,也就无法拍着胸脯在她面前做出承诺。
而此情此景,无法将这件事应承下来,又实在是让他于心不忍。
谢琳琅看出成烽的纠结,善解人意地说:“阿烽,你不必为了我为难,你大哥的性子,我又不是不清楚。他不愿意的事,别人再怎么去劝,也是没有用的……”
说罢,她垂下长长的眼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餐厅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她的面容苍白,美艳,如同一缕清烟般一碰就会散去。
成烽到底是个男人,怎么忍心看着一个这么美丽,又怎么脆弱的女人伤心?
“姐,我会想想办法的,你别难过……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无限同情地望着她安慰道:“我大哥确实原则性很强,但是……他也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再说,实在不行……我去求求我大嫂,别人说的话他不听,大嫂说的话,他总会听吧?我大哥他在外面跟座冰山似的,在我大嫂面前,那可是——”
正说到兴头上,猛然碰上谢琳琅的眼神,他的话便戛然而止。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萧索,无奈,幽怨……
如果没看错的话,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骤然醒悟得他恨不得跳起来给自己一耳光。
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呢?
明知道她爱大哥而不得,却说这种话来刺激她——
自己可真是蠢哭了!
成烽后后悔不迭。
沉默了几秒,讪讪地开口道:“总之……我会想办法,让大哥答应这件事的。”
“不用强求。”
谢琳琅突然轻轻一笑。
她没有怪罪他,他反而更觉得歉疚了。
“对不起。”
“对不起?你又不欠我什么。”
谢琳琅轻轻摇了摇头:“用不着自责,你也是口直心快,不怪你。再说,你今晚能陪我共进晚餐,我已经很高兴了。”
成烽心情复杂。
谢琳琅不怪他,他更加怪自己。
也稍稍感到奇怪,能和谢琳琅共进晚餐,应该是不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她为什么说的好像是自己给她面子似的呢?
似乎是看出了成烽的疑惑,谢琳琅端起酒杯,朝成烽的方向碰了碰,没等成烽举杯,便等不及了似的自顾自地轻抿一口。
她喝酒的样子非常优雅,也非常好看,像一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卷。
精致,奢靡,优雅到极致。
“我没什么朋友,说来可笑,生活好像十分繁忙,总是被各色人等围绕,想要马上举办一场宴会,将所有聊得来的人一起请过来畅饮美酒,也是轻而易举。但静下来想一想,快乐吗?也没有多快乐。这一生不知道在追寻什么,得到了,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时间过得真快啊,就这么不知不觉快要走到终点,摊开手才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谢琳琅闭上眼睛,笑了笑,又说:“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好感慨的。但是,死得太早,总是不甘心。人很奇怪,哪怕就这样庸庸碌碌平平凡凡地活,没有多么快乐,多么尽兴,也还是想活着。”
“仿佛活着,就总能度过那些无聊的日子,迎来下一个人生高/潮。可是高/潮之后呢?还不是一样如一潭死水。甚至,更有可能的是,高潮后就是低谷,更加令人绝望的低谷。”
“那你说,人到底为什么要活着?”
她平时是最不屑于讲这些,喝了点酒,却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是人之将死,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从前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话痨属性。
“我不知道……”
成烽茫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要说谢琳琅手中空无一物,那自己这二十几年来,又抓住了什么呢?
比起谢琳琅来,自己明显无用得多吧。
一事无成,此前二十多年除了挥霍家里的钱到处潇洒,毫无建树。
从谢玲珑开始逼着自己和她结婚后,倒是慢慢有所改变。
尤其是,从前段时间,谢琳琅犯病,自己猛然意识到对谢玲珑的感情之后,才像是一个做了许多年糊涂梦的人突然睡醒了一样,决心振作起来,好好做人。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谢玲珑。
越是配不上,越是要努力,努力做一个能够带给玲珑幸福的人。
想到谢玲珑,想到自己和她的将来,他总是感到心里淌着蜜一般的甜。
“我以前当真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到现在,才幡然醒悟,从前那过得叫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