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既然让小林学士发了旨意去寻李纲闹事,赵官家自去休息,然而一夜无言不提,赵玖在这栋不知道锁了多少冤魂的舍内,果然也是一夜难眠。
当然,好在只是一夜而已。
翌日,赵官家分派乔仲福驻守襄阳,张景驻守通往汉中的要道光化军(今老河口)后,便匆匆传书刘汲,让后者即刻来此赴任,随即就下令全军班师......当然了,为了保证稳定,大批没来不及消化整编的降卒也被一并带走,准备在南阳豫山大营进行统计和汇编,刘子羽也留下监督乔、张二部的扩编,并要带回部队名册,便是王俊也被带回‘述职’与赏赐,等刘汲这边安定好了再放回。
说到底,赵玖必须得尊重一下大宋禁军的某些‘优良传统’,也得承认眼下是个乱世的事实,所以他从来没指望一下子监军建到队上,但权力能收一点还是要收回来一点的,能对这支jūn_duì 做出稍许的有益改变也是要尽量去做的。
不过,被官家的权力手腕压得有些紧的御营中军诸将也好,因为见到了***率兽食人场景而有些不适的官家本人也好,甚至包括直接当事人小林学士,全都在回军途中渐渐放开了姿态。
毕竟嘛,说一千道一万,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一次出兵都是一场大胜兼速胜......前后十几日而已,根本没有消耗太多物资,便轻松获胜,这是何等的利索?而以煌煌天兵压上,数万叛军便土崩瓦解,这又是何等振奋人心的过程?
须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姿态太附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战之后,襄阳入手,这让南阳彻底打开了身后的回旋之地,东南、巴蜀、荆襄,整个长江以南的大宋财赋重地,便可以通过长江这个天然大动脉一路源源不断输送到陪都左近......长江加汉江,还有白水,这条水道比什么运河、汴河强太多了!
这是战略性的胜利。
当然了,关于打开局面这一点,收复襄阳明显还有另一层意思,却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那就是一旦金人再次发起类似之前三次那般的大进军、大扫荡、大钳形攻势,中原实在是撑不住了,南阳危急,赵官家和行在退到襄阳名城总是可以再熬一熬的。
南阳、襄阳本就一体嘛,宋金军事实力对比摆在那里,没啥寒碜的。
回到眼前,暂时不提这些将来的话题,只说赵官家引兵回归南阳,却是甫一抵达便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四月下旬的南阳和一个月前相比,端是热闹了许多。
“朕可不记得中枢何时有了这么多官吏?”
南阳城东,白河畔,赵官家下得马来,望着出城不知道多少里相迎的陪都官吏士民一时失笑。“吕相公,你莫不是将城内人都驱赶出来了?此时此刻可不是丰亨豫大的时候,绝不该让寻常百姓出城做这等事,然后误了生产。”
“好教官家知道。”吕好问赶紧严肃做答。“臣绝不敢作假欺君罔上,实在是这些日子恰好是各地推选的英才陆续汇集南阳之时,都待官家亲临......而这些人多数还有些伴当、友人、当地官府差人相从,此时闻得官家得胜归来,自然蜂拥而出。而臣以为,此事本是官家得胜后一等一的大事,也不该阻拦他们来见一见官家,便将他们按照文武、气节之分,所荐来源之别,年龄高低之殊,暂时列入官吏班位,一并来此。”
赵玖心下恍然,情知这事本是他出征前留得纸条之一,便也不再多计较。
而随即,不待赵官家再说些什么,跟在诸位相公侧翼的杨沂中忽然一步错开,然后自有冯益引着一名体格并不算出众的甲士上前,而甲士却又捧着一个托盘,盘上摆着一杯,杯口足有藕节方圆,杯内俨然满放酒水......甲士直接来到赵玖身前,单膝下跪奉上,酒水居然半点都未洒出。
赵官家低头打量了一眼,然后不由扭头看向冯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