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叫刁雅喊话,孟养土人私自开矿,已是不法;主动前来冲击官军军阵,便是无理。反正是谈不拢。
吵闹了一阵,刁雅说道:“那些人必定不是村民,村民见到这么多甲兵肯定害怕,也不太可能和官军讨价还价。”
“在山后的矿坑见到那几个花裙子土人,我便猜到他们不是寻常村民。”赵平点头。
刁雅问道:“赵将军以为,他们该是甚么人?”
“思家的人。”赵平皱眉道。
刁雅惊讶地张着嘴,看着赵平说不出话来。
赵平看了一眼沉思的徐财七,说道:“我听说不久前,昆明城两块名叫‘天作之合’的美玉,先后卖出了三万贯、五万贯的高价。思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对原来的每年八千贯不满,他们这是想要更多的好处。”
徐财七这时开口道:“赵将军不愧是读书人出身,一语道破天机!”
孟养宣慰使司治所,距离矿场只有十多里路。次日一早,思家就派了人过来。
果然不出赵平所料,思氏使者十分痛快,见面便“爽快”地要求,将孟养宣慰使司的分利提高二百倍,到十六万贯白银!
十六万贯?!赵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思家使者会说汉话,重新说了一遍还是这个数……
大明朝皇帝的亲儿子汉王,护卫jūn_duì 的正jūn_rén 数多达两万人。这两万人有一半在屯田,另一半在值守。实际上汉王府每年的军饷开销是一万贯左右,而且汉王府护卫的人马装备精良、兵强马壮,军饷并不算低。十六万贯白银,足够汉王府三护卫的十六年军饷开支了!
赵平马上拒绝了使者的提议,“本将是汉王府护卫百户武将,受命节制孟养矿场事宜。这等大事本该先禀奏汉王府和云南都司。但孟养宣慰使提出十六万贯之数,不用禀报也是不可能的事!”
使者道:“我听说一对翡翠就卖出了五万贯,而今孟养之地开采的玉石无算,十六万贯不算多罢?”
徐财七抱拳向赵平一拜,见赵平点头,徐财七便开口道:“使君有所不知。传言的翡翠叫‘天作之合’,这等玉乃稀世罕见之物,不是每年都能找到。何况即便是‘天作之合’,也换不来五万贯银钱。买走此玉的人是宁王和汉王……孟养矿场受汉王府庇护,使君以为汉王真会花那么多银两,向沈家购买此玉?”
“你们甚么意思?”使者问道。
徐财七道:“言下之意,你们或许错误地估计了翡翠的暴|利;传言不可信,只是商家为了宣扬翡翠名气。实际咱们到手的利钱,远远没有那么多,更无法分利十六万贯之巨额银两。”
使者道:“我们大王被汉人骗了,八百贯白银简直不值一提!”
赵平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必得先禀奏云南官府,才能答复孟养宣慰使。本将请思家先行撤走矿坑上的人,在军屯村外闹事的人也撤走,待昆明城诸衙署重新派遣使节,到孟养宣慰使司再议何如?”
就在这时,徐财七靠近赵平,耳语了几句话。赵平听罢点了点头,又对使者抱拳道:“汉王曾与矿场主沈家提过另外的法子,除了分利,思氏也可以开矿,但只能售卖给沈家。彼时沈家家主认为,土司无力开采矿坑,才定下了只分利的法子。”
使者想了想,说道:“那我便回去,将你们的话禀报大王(孟养宣慰使)。外面出了人命,死的都是村民,将军不赔丧葬费,恐怕难以服众。”
赵平立刻答道:“咱们也不想发生这等事,但此事错不在官军。这次赔了钱,下次此地村民又不讲规矩,岂不徒增死伤?”
使者冷冷道:“悉听尊便!”
两边谈了半天,不欢而散。赵平还是亲自将使者送出了寨门。
昨天旁晚,寨门外的尸首就臭了。诸武将和掌柜怕发生瘟疫,先在墙上鸣火铳,吓住土人。然后调兵冲出西门,强行泼上桐油柴禾,将尸首都烧了。
桐油柴禾燃烧的大火上,黑烟滚滚。赵平站在土墙后面,向外面眺望,正与那些土人隔着黑烟相互观望。土人们没有上来扑火,但也还没散去。
近三个月平静无事地开矿,太平局面或许只是昙花一现。土人村民们与汉人商人百姓的互利买卖,比划着交流的场面恐怕也将一去不复返了。这个世上的事,不是良善百姓的意愿能说了算的。
赵平良久不语,站在火光浓烟之间,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有点担心自己没办好事,但想想一切都是照规矩和道理来的,土司要来闹事,他有甚么办法?
就在这时,徐财七也走上了土墙。赵平便道:“就算咱们先让步了,土司或许也会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