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脱火赤才发现坐在对面的阿莎丽,她正用审视与疑虑的目光看着自己。脱火赤感觉到,阿莎丽可能已有点怀疑自己。
阿莎丽见脱火赤抬头,便道:“丞相不太高兴?”
脱火赤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因为拿她的儿子做诱惑、她可能会很生气,并由此作出甚么不可理喻之事。何况这个阴谋比较隐蔽,如今脱火赤并不能完全确实、事情已经暴|露;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
“半喜半忧罢。”脱火赤面无表情,不急不慢地说道。
阿莎丽道:“喜是当然,大家死里逃生,都很高兴,看看周围。忧又是为甚么?”
脱火赤不动声色道:“长远看,明国有个太厉害的皇帝、却年轻力壮,对我们绝非好事。朱二不是等闲之辈,回头想想这次援军的路程、速度,还有朱二获得消息的及时,哪一样是容易做到的?”
阿莎丽思索了片刻,轻轻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脱火赤的理由。他们不再说话,继续埋头吃面,然后回落脚的房屋休息。
明军与鞑靼人在肃州卫修整了一天,次日东行、进|入河西走廊腹地。一路上明军的人马逐渐减少,许多兵马都是从河西走廊调集的,此时先后回驻地去了。
负责安排此行的汉人文官,继续他之前的职责,要求护卫带着鞑靼人去北平。护卫军里多了一股马兵,便是那个姓王的侯爵、以及他的部下。
……朱高煦派去西北的侯爵是王彧。王彧的奏报以加急快马、送到河|南行营之后,君臣数人便谈论起了他的事。
在场的文武仍是那几个位高的人。除此之外,皇贵妃沐蓁穿着一身灰色袍服,正在旁边侍候朱高煦,她也在兴致勃勃地听大伙儿说话。
高贤宁的声音道:“宁远侯熟悉地形,准确地找到了瓦剌人可能出现的地方,实乃圣上麾下之良将。若非王将军在奏报中提到弱水,臣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河流哩。”
朝廷大员当众夸何魁四的爹,何魁四谦虚也不是、受用了也不太好,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瓦剌人要绕开哈密卫(哈密国)等关外七卫,还要有水源,确实只能大致循着弱水的流向南下,几乎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圣上知人善用,当机立断,方为制胜关键。”
朱高煦笑道:“朕至少知道,何福曾先后几次在西北带兵,起码比朕更了解当地实情,极可能也比在座诸位都了解。因此这件事的关键,还是朕用了王彧,没有用淇国公等三位大将。”
顿时王斌等人,皆面有恍然之色。
勋贵大将们在京师歇了很久,之前他们都想领这个差事,丘福、王斌、韦达曾主动请缨。但朱高煦最后选了王彧。
大明朝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何福虽为西北总兵官,但他是个侯爵;如果前往宁夏府的人是国公,地位就比何福高,很多事情都能掣肘何福。王彧就不一样,他也是侯爵,但论资历威望比何福差远了。况且何福又有实权官职在身,完全可以在诸事上作主,保证何福能及时决策。
何魁四道:“此番援军的运气也是不错。王将军与家兄虽马不停蹄,仍是迟了。幸得瓦剌军不愿强攻,围困官军护卫长达四五日,方为官军增援延长了时日。”
朱高煦听罢转头道:“很多事都要靠运气,哪能次次神机妙算?无非就是事先掂量一下,万一运气不好、是否能承担。”
他赌性不改,但多年以来,总算是悟到了刚才的后半句话。
何魁四又恭维道:“若非圣上当机立断,运气也是无用。那时臣推测诸事,多出偶然、全无凭据,连臣自己也不敢尽然相信。唯有圣上有此气魄,果断裁决。”
实情已有了结果,朱高煦便轻松地说道:“有些事情是偶然,有些道理却是必然。朕权衡之后,赌一把也无妨啊。”
众人陆续拜道:“圣上英明神武。”
朱高煦看到大臣们庆幸与膜拜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沐蓁、见她满是仰慕的神情,顿时他的心情甚为愉快。不管怎样,赌赢了总是好事。
他起身道:“朕不去西北了,这回只消实地巡视一番、九边的东段情况。待大河上的舟桥架好,咱们便先去彰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