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上膛,皮带打紧,手榴弹揭开保险盖,刺刀挂在最容易拔出的位置……只有在战场上打滚多时的老兵,才知道战前的一点点准备,很有可能会在战场上救自己一命。
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
我不禁把头探出坑道口的拐角,看了看坑道外的情景。炮弹一颗接着一颗不断地在外面爆炸着,探照灯的光柱四处飞舞,照亮了被炮弹掀起的尘土和硝烟。
当天色暗下来以后,美军也明白危险的时候很快就要到来了,毕竟他们也十分清楚志愿军战士大多都是在夜间发动进攻。于是当昏暗的夕阳刚刚下山,美军的大炮就吼叫了起来,他们以每分钟五到七发的密度,不间断地轰炸着上甘岭与五圣山之间的谷地。
那是一条登上597.9高地的必经之路,一条高地北侧宽约一千五百米的山坳,同时也是一条用炮火和鲜血铺就的死亡之路。
事实也证明,不管是在今夜之前还是之后。这条路都让志愿军战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五圣山对我们派出援军,是为了切断五圣山与我们的联系。这也许就是美军所谓的火力封锁吧!美国佬还真是大手笔,每分钟打五到七发炮弹,这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炮弹了。而这一切,为的不过是上甘岭这两个面积还不到3.7平方公里的高地。由此可见,美军对我们这两个高地是抱着势在必得的态度。
但可惜的是,军部却一直都没有对美军进攻这两个高地起到足够的重视,他们始终认为美军进攻上甘岭只是一个幌子,一旦我军把西方山和斗流峰的精锐部队抽调到上甘岭方向防御的话,美军就会利用他们现代化交通工具机动性强的特点。把上甘岭方向的兵力迅速调往西方山、斗流峰一带发起总攻。所以军部即使知道了美军对上甘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还是不会从西方山方向调来一兵一卒。
换句话说,在上甘岭战役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上级还是没有正确理解美军的作战意图和主攻方向。
看着坑道外美军猛烈的炮火,我就想起了下午与张团长通电话时,他说的会给我们派两个连的援军。
说实话,这时我是即希望他派出援军,又不希望他派出援军。
希望他派出援军,那是因为我们这两个高地经过白天的激战人员伤亡、弹药损耗都很大,迫不及待的需要援助。不希望他派出援军,则是因为我知道这些前来增援的部队,大多都会牺牲在路上。
在现代时我就曾经看过这样一个资料,因为美军严密的火力封锁,前来增援上甘岭的部队往往一个连队往上冲,能活着到达上甘岭坑道的只有两、三个……也正是因为这样,史上的上甘岭战役才会打得如此的艰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朝前走,十分钟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我朝身后的战士们一挥手,抓起步枪就朝坑道口跑去。蹲在坑道口前等了一会儿,等探照灯的光柱从面前掠过后,我一个径步就窜了出去。
硝烟弥漫,尘土乱飞。
我相信在这黑暗的某一个地方,正有几个美国佬举着枪对准我们的坑道口。美国佬并不是傻瓜,他们肯定会想得到我们有可能在晚上偷偷的溜出来捅他们一刀。所以很自然的,他们就会布置一些兵力临视我们这些坑道口。
但我可以肯定,我从坑道口窜出去的时候,那些负责临视坑道口的美军并没有发现我。道理很简单——我还活着。
从某个方面说,也许我还该感谢美军的那些炮兵。
因为他们的火力封锁,使得上甘岭上到处都是烟尘,这些烟尘毫不夸张的可以用遮天蔽日这个成语来形容。即使是在白天也可以把太阳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更何况是在这夜晚。再加上那隆隆的炮声完全掩盖了我们的脚步,这才使我们有可能从坑道口钻出来而不被敌人发觉。
当然,这要在不被敌人的探照灯盯上的情况下。
我一窜出坑道口,就在外面打了一滚翻进了旁边的一个弹坑。这时我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坑道口斜上方的一个位置。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这黑夜中我虽说什么也看不到,但却总觉得那个方向有几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记得大学时,英语老师一再强调我们要多读、多写。对此,她做出的解释是读多了就会有语感。写多了就会有手感。后来我发觉还真有这么一回事,读得多了,有时跟人对话时想也不想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于是总结了这个经验,我在做其它事情的时候也会把这一套用上。比如杀人杀多了也会有手感,枪打得快了,还会有快感!
但现在的这种感觉却是让我大惑不解,因为以数学的逻辑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来说,我应该是被人杀得多了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
不过这时的我也没时间花太多的时间去寻根究底,总之我觉得敌人就是潜伏在那个位置上监视着我们这几个坑道口。于是我拍了拍紧跟着我翻进来的苗怀志,对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组织战士们钻出坑道后暂时原地待命,就抽出腰上的刺刀往侧面跑去。
在炮声和探照灯的灯光下,我走走停停,在斜面上兜了一个圈子,再小心翼翼地绕回到我刚才锁定的那个位置。果然不出所料,还真有四面美国佬趴在用沙袋构筑成的简易工事前端着枪对着坑道口的方向。
其中两个是机枪手,手里正握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严阵以待。另两名手抱着步枪,坐在一旁无聊地抽着烟。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刚才实在不该太自负了一个人上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现在下面的敌人还有八支手了。
用枪把他们干掉?
我担心这附近还有美军别的部队,虽说炮弹的轰炸声可以掩盖一部份枪声,但是如果美军就在附近的话,那还是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的。这么做很有可能会使我们的进攻意图过早的暴露,达不到攻其不备的效果。
用刺刀把他们解决掉?
不说我一个人没有把握一口气把他们四个人无声无息地干掉,那两名抱着步枪吸烟的美军还是面朝着我的。我根本就没办法接近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想到办法的我也跟着越来越着急。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跟张团长约好了七点二十分提供炮火援助,这时候我每耽误一分钟,也就意味着我们少一分钟的进攻时间。
唉!这时候如果有一个消音器就好了!哪怕只能消除一部份的声音,在这隆隆的炮声中也许就不会被其它美军听到了。
等等!这时的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现代电影里常常出现的一个镜头,有些枪手在没有消音器的情况下,用布包着手枪也能达到一部份的消声效果。
想着我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了腰间的m1911,接着再解开行军带上的毛巾,把它绑在了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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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本章,向45师135团1营电话班副班长牛保才致敬!牛保才同志在上甘岭反击战中,冒着猛烈的炮火抢接电话线,他的左腿不幸被敌军炮弹弹片打断,血流入注。但他忍着巨痛,拼尽最后的力气爬到断线的地点,用嘴咬住一个线头,又用一只手拉住另一个线头,让电流通过自己的身体接通线路,用生命保证了部队三分钟的通讯联络,直至壮烈牺牲。志愿军领导机关为这位英雄的电话兵追记特等功,并授予“中国人民志愿军二级英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