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守正喝了一盅二曲,便开始叹气。
等了半天也不见赵昊接茬,他才郁闷道:“为父搭茬的本事一点,你就没学会一点。”
“那便该如何?”赵昊笑问道。
“听到我叹气,你就该说,父亲大人因何叹气,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赵守正教训道。
“好,说吧。”赵昊点点头,让王武阳再给自己盛一碗银丝面。
“哎,你这孩子,都是当师父的人了,也不知以身作则。”赵守正苦笑一声,方又叹口气道:
“今日去文会路上,听到满街的哭声。”
“哦?”赵昊愣一下,问道:“哭谁呢?”
“是那些逃难进京的流民,在哭自己。”赵守正一脸同情道:“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顺天府贴出告示,限他们五天之内全部离京。五天后,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将全城搜查,凡无路引者皆杖五十枷号三天,遣返原籍。”
“这不胡闹吗?”赵昊闻言,脸上的轻松之sè烟消云散。
“都是鞑子来犯时逃难进京的乡民,谁还会先去县城开好路引再出门?”
“是啊。”王武阳也愤慨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谁出门还开路引?咱们要不是进京赶考,也不会想起这茬的。”
赵士祯脸sè苍白道:“我就没路引,官府会不会抓我?”
国初时,朱元璋制定了太多一拍脑袋的扯淡规定,这路引便是其一。要求凡军民离家百里,便需要先到官府开具路引,写明去向、目的,以及返程日期。倘若没带路引、逾期不归、或者去了别处,只要被官府查到,就会抓起来治罪。
几乎是他一死,这种荒唐的规定就成了一纸空文。起先时还会象征性的查一查,但乱跑的人实在太多,官府根本查不过来。于是从成化开始,官府便彻底放开不管。只是碍于祖制,一直没有废除路引制度罢了。
而且,这法子还有个好处。就是官差胥吏想整治外地人时,一整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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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一家自然不知道,这场祸及无数灾民的风波,还多多少少跟他们有些关系。
要不是赵守正被顺天府请去喝茶,要不是赵昊炸了毛,纠集了那么多举子,曹府尹和倪推官的勾当,也不会被隆庆皇帝知道。
徐璠自然也就不会勒令顺天府,立即与海商划清界限,用这种夸张的方式自证清白,消弭皇帝的怒气。
不过大人物做事,从来都是动机复杂的。人家也说不定想顺便,解决掉困扰朝廷数月的流民问题……
徐阁老不希望看到京城有人冻死饿死,那把流民统统赶出城去,不也一样能达到效果吗?
只是上位者的想法,下头谁知道呢?也只能无端妄揣罢了。
“结果今天文会上,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这冰天雪地的,把灾民赶出京城,让他们怎么活啊?”赵守正忧心忡忡道:
“怕是不等回到家,就全都冻死饿死在路上了。”
“议论出什么结果了?”赵昊轻声问道。
“大活儿商量着一起捐资,在白云观外开设粥厂。”赵守正便道:“大家认捐了一下,能凑个两万两银子,应该帮两三万灾民撑到开春。”
赵昊点点头,没做声。
“他们推我来挑这个头。”赵守正说着看一眼儿子,轻声道:“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敢自己拿主意,得先回来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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