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朱常渭手举望远镜,嘴里发出渗人的惨笑声。
在这位大明藩王视野中,距离棱堡不足百步的战场可谓修罗场。
冲在最前面的包衣战甲全部被霰弹击中,在佛朗机炮猛烈冲击下,包衣奴才们仿佛被风扫过的树叶,倒下一片。
被铁钉铅弹击碎的胳膊大腿散落各处,地上没有留下一具全尸,花花绿绿的内脏混合着污黑色的血液,缓缓淌入泥泞之中,滋润着这片灾难深重的大地。
“包衣们怎么不叫了?”
没有被霰弹击中的包衣脸上沾满同伴的血污,神情恍惚,他们打惯了顺风仗,以前遭遇的各路明军根本不堪一击,勉强能抵抗的明军也会在他们主子建奴面前被迅速击溃。
基本上,不等建奴近前,明军火器便会响个不停,等到建奴真正攻城时,明军火器反倒哑火了。
临战前,他们的主子——旗中身经百战的真夷——告诉这些包衣奴才们,明军已是惊弓之鸟,不堪一击,只要一轮冲击,京师便会攻陷。
现在看来,这完全是扯淡。
事实上,即便是最凶悍的关宁铁骑,也没有眼前这拨明军如此凶残。
第二轮佛朗机炮发射完霰弹,最迟钝的包衣战甲也清醒过来,发疯似的狂奔而逃。
“不准后退!攻城!攻城!”
恭顺王麾下亲兵组成的督战队,可谓尽职尽责。他们视野被浓烟遮挡,看不清前方战况,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为孔有德尽心尽力。
这些凶悍亲兵手持顺刀长枪,站在包衣奴才身后,嘴里大喊大叫,逼迫已经崩溃的包衣奴才们继续向前,遇见后退的包衣,直接上前一阵砍杀。
可怜这些包衣奴才,两千多人挤在棱堡前泥泞难行的阵地上,前方是明军犀利火器,后面是己方督战队乱砍乱杀,进退两难。众人挤成一团,相互推搡,稍有不稳便摔倒在泥水中,被惊慌失措的同伴踩成肉泥。
待烟雾散去,孔有德的亲兵们望见前面兵败如山倒,生怕自己被裹挟其中,连忙丢下顺刀长枪,争先恐后往后退去。
恭亲王孔有德坐在小马扎上聚精会神观战,脸上表情渐渐凝重,直到他望见难兄难弟耿仲明骑马滚滚而来。
“大哥,都怪鳌拜那奸人,非要让这群包衣奴才打头阵,还想着让他们发财,现在好了,连累全军·····”
“败了!败了!”孔有德从马扎上站起身,喃喃自语,目光投向远方,隐约能听见包衣奴才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然而就在此时,孔有德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欣慰,多尔衮失去这些包衣,以后或许更器重他自己吧。
“看这架势,红衣大炮没到,凭这几千个包衣,根本不是明军对手,赶紧收拢人马,撤退!被这群包衣裹挟进去,咱就出不来了。”
孔有德说罢,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耿仲明连忙紧跟上去,在周围数百名亲兵竭力收拢下,勉强收拢到一千多人马,眼见得幸存的包衣战甲滚滚而来,耿仲明忧心忡忡道:
“大哥,折了这么多人马,回去多尔衮饶不了咱们的,”
孔有德云淡风轻,不以为然道:“他还是先想着怎么对付朱常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