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家的措施是,但凡没有了子嗣的支系,由宗族做主,在宗族牌位前立下誓言,从其他支系过继一个男丁过去,有能力者过继幼小,抚养长大;没有能力者,过继一个壮劳力,养老送终,延续香火。
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允许所有陈姓族人,今后都可以进沙井家塾读书。这可相当难得,要知道沙井陈氏家塾,可是远近闻名的学堂。延续千载未曾断绝不说,关键是这里的教师,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儒。即便是放在整个广府,也是相当有水平的。
这么一个千年宗族,积累的底蕴是极其深厚的,他们最为人所知的就是祖上曾娶了宋朝的公主,乃至祠堂都称呼为驸马房,可是宋朝的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娶的,能娶公主本身,就证明之前他们家族已经相当成功。
他们的祖先陈梦龙是驸马,可陈梦龙的爷爷陈俊卿就已经是朝廷重臣,官至宰辅,就连南宋一代名相虞允文都是陈俊卿推荐的。陈俊卿的儿子陈应元没有他爹那么出色,但也官居应天府尹这样的封疆大吏。有父祖两代人的积累,陈梦龙才有了迎娶公主的本钱。
陈梦龙死后,南宋灭亡,他儿子背着他的骸骨迁居岭南,千年开拓,陈家虽然没有出现过宰相一级的高官显贵,但也时常有人中举做官。沙井附近的恩德乡衙边村的陈隽蕙,顺治十八年(1661)赐进士出身,授hn卫辉府汲县知县。在有就是陈桂籍了,进士出身,历任户部主事。
所以虽然不是高官显宦,但在一般的缙绅家族面前,称得上官宦人家;在一般的官宦人家面前,又更有底蕴,可称千年世家。
陈氏家塾出去的人才,虽然没有状元,进士也不算多,可是秀才、举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岭南跟江南相比,在人文上本就差了许多,所以沙井这里的陈氏家塾,可称当地读书人梦寐以求想进入的学堂了。
现在向全部陈氏族人开放,无论贫富贵贱,这倒是给了那些已经落于贫困的族人一个很大的希望。只要一个子弟中举,整个家庭甚至家族都能翻身。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不少陈氏家族崛起。
心中默默计算着陈芝廷这次重立家规的意义,朱敬伦突然发现,这种宗族制度,或许在面对变化莫测的新时代显得不够灵活,但是在危机面前,却有一种特别的韧性,或许就是这种韧性,让他们一次又一次摆脱灭族的危险存续下来。
以前朱敬伦的印象中,这种儒家宗法制度下的封建宗族,是没有任何优点的封建糟粕,但是这次陈氏应对危机的办法,让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在中国持续了数千年的宗族制度,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的。
或许自己该重新审视审视传统制度和文化。
正琢磨着,陈芝廷已经祭祀完了祖宗,被子弟请来跟朱敬伦会面。
朱敬伦十分关切:“陈兄,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吗?”
他是真的想帮陈家做点事情,好弥补一下因为自己给陈家造成的伤害。
不料陈芝廷很倔强:“家兄在的时候有言在先,‘不告于绅,不禀于官,自捐自战’。”
朱敬伦拱拱手,陈家打算自己生抗了,当然他并不打算仅仅表示一下佩服。
“你不用跟我争了。别的做不了,我尽量上书广州府,求朝廷豁免了你家来年的粮赋。你们家该缓口气了!”
陈芝廷叹了口气,抱拳行礼,承下这个人情,争强好胜从来不是这种大家族的作风,他们更多的是中庸之道。
朱敬伦还道:“我知道,你们家可能不太愿意接受官府救济,但是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个人十分愿意帮助你们。大概很快我就会是一个有钱人了!”
朱敬伦很不可的说道,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发财了,只要方山那边严格按照自己的方案行事,他就有机会大捞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