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白不在帝都天京的这些日子里,书房并非一直空着,而是由二哥李青在用,原本空荡荡的书架上摆满了书,角角落落纤尘不染,硬梨木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笔架,砚台,油灯,镇纸和书写用的黄麻纸等物,一尊青瓷香炉正吐出袅袅升起的一线檀香。
“磐长老,且先看我。”
李小白抽过一张黄麻纸,拿出一支碳芯笔在上面画起了素描图。
黄麻纸以黄蘗汁染色,耐久防蛀,价格腾贵,但是李家不差钱,别说练字当草稿,就是拿来擦屁股都没问题。
这是?
心中带着疑问,公输磐目光紧盯着李小白的动作,就见那支细长的墨尖笔在纸上画出一根根线条,不是法阵,而是渐渐呈现出一个梭状物体。
……这是什么?
公输磐不解其意,看得满肚子都是疑问,但是李小白的动作却并未停下,飞快描着更加精细的细节,还有光暗变化。
“不明白?”
李小白停下笔,抬头看向满脸茫然的公输磐。
“公子画的是何物?”
公输磐猜测是织妇的织梭,可是公子拿着这支细笔画了半天,怎么可能是为了画一支寻常的梭子,要画也应该画织机才对。
“机关舟!”
李小白手指一拨,自制碳芯笔在手上飞快转了个圈儿,这是十年如一日的学生狗才会的绝技。
“机关舟?”
公输磐瞪大了眼睛,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织梭的玩意儿,居然是机关舟。
好歹他也是墨门的长老之一,从未听说过机关舟会有这个模样的。
“没错!你不会以为是织梭吧?”
李小白仿佛看出了公输磐的猜测。
“呵呵!”
被看穿心思的公输磐老脸一红,干笑了几声。
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是他的顶头上司,墨门是否能够重建,全赖对方的支持,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笑话。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
李小白摇了摇头,随手又在黄麻纸上那个织梭状机关舟的素描图边上添了数笔,这艘“机关舟”仿佛立刻活了起来。
准确的说,就像是在天空中穿梭飞行一般,还真有几分织梭穿线织布的意思。
不过没有那些经线和纬线,换作无一物的空气,渐渐的,公输磐脸上的疑惑开始退去,他目光紧盯着黄麻纸上这个怪模怪样的机关舟,看出了一些端倪。
“有点儿意思!”
公输磐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看似简简单单的寥寥数笔,在机关舟周围画出数根线条,却是模拟出了气流的变化,给人以一种舟体与空气无比顺畅贴合的感觉,似乎是一种相当完美的状态,仿佛本该就理应如此。
“这,这是为何?”
公输磐终于相信了黄麻纸上画的是一艘机关舟,原本心目中的机关舟外形被彻底颠覆,可是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画成这般模样。
“这才是机关舟真正应该有的形状,流线形啊!”
换作旁人,李小白恐怕会一语带过,可是公输磐将是主持建造战争机关舟的人,他必须详细解释清楚。
他动用了“玄星”将其变化为一枚箭镝,说道:“为何箭矢的锋镝通常是这个形状,因为它能够以最小的阻力,最稳定的姿态穿透空气,你可以把空气想像成水,机关舟每前进一步,都会遇到来自于前方的阻拦,我们必须设计成尖头,阻力将会降到最低……”
流线形,阻力,这些浅显的道理在此之前从未被系统化的梳理出来,墨门制作机关舟也参考了在水上航行的舟船外形,尽管朦朦胧胧的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但是犹如雾里看花,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设计出来的机关舟外形依然与水上舟船一般无二,始终是照猫画虎,并没有踏出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公输磐不断喃喃自语,李小白在黄麻纸上那几笔竟然大有深意,一下子为他揭开了以前从未想像过的全新领域。
天空不是河流,寻常舟船航行在水面上,但是机关舟更像是穿梭于水面下,墨门的机关舟徒然只具其形,却不得其神,煞费苦心的设计,最终却是事倍功半,许多竟然都是做了无用功。
“……所以,机关舟的真正外形就应该是这样!磐长老可以用木头雕出形状,置入水中推动,便可以验证一二。”
李小白费了半天唇舌,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些常识,全部告诉了公输磐。
可惜他是文科生,知道的这些东西都是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常识,好在没有还给老师,这会儿还能捡起来发挥余热。
如果是一个理科生在这里,恐怕分分钟几个数学公式,把公输磐这个全真境真人当场秒杀在这里。
“善!大善!理应如此!哈哈,哈哈,我墨门竟然执迷不悟,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哈哈,宫主,请受老夫一拜!”
茅塞顿开的公输磐仿佛眼前迷雾尽去,心满意足的大笑几声后,冲着李小白纳头便拜。
“嗯,嗯,那啥,喊公子就行了,宫主叫起来怪怪的。”
宫主音同公主,李小白死活不肯接受别人喊自己宫主,可他偏偏又不是神通境的尊者,其他五宫之主还可以称为神尊,他这个不伦不类的天宫之主纯属是拿大。
两厢一比,立刻原形毕露。
“是是,公子!”
公输磐笑了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正应了那句话,朝闻道,夕可死矣!
“其实,我们还可以这样!”
李小白并没有放过初具雏形的织梭状机关舟,又在上面添了十几支桅杆,头部六支小桅杆,中间四支桅杆,尾部又有六支桅杆,看上去就像是织梭与帆船的混合体。
“公子是天生的炼器士,墨门的机关术果然没有明珠暗投!”
公输磐既庆幸又有些遗憾,庆幸墨门机关术将在李公子手中发扬光大,遗憾的是命运弄人,墨门没有将其招入门内,反而被并入了对方的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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