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摔落到泥里粉身碎骨,这心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奸细一事的后续处置太后全都交付给了江独秀,倒是没有宋观什么事,宋观也不明白先前太后让他去协助大理寺卿管这事到底是要干嘛,他感觉自己完全就是打酱油,而且这酱油还打得让人感觉特别痛苦,因为那给犯人上刑的场面实在是太那个什么,很容易叫人看完一个下午之后连晚饭都不想吃,整个晚上都蔫蔫地待在家里浑身上下都提不得劲。有些画面连那上刑的狱头都看不下去,大概也就只有身为大理寺卿的江大人能对面前的一切都安之若素,还时不时指点一下狱头有哪里做得不够到位,是怎么做才能够让犯人更加痛苦点。
这位江独秀江大人是平日里不早朝的,那是太后设得特例,据说是为了可以让江大人能一整天都安心处理手头的案子。无怪乎宋观以前都没见过这位江大人,不过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短暂的相处,宋观也是没什么想同这位江大人有再深一点的交集的想法。偏偏两人后头又组了一次队,这奸细事情过后,是西边山匪大乱,宋观领命前去平乱,而和他一同前去,还有江独秀。宋观见着江独秀,挺奇怪他一个大理寺卿跟着我跑去西边做什么,不是旁人说起这位江大人都是公务在身非常忙的吗。太后对此倒也是有解释的,宋观招到明德宫,太后说是此一回前去西边,江独秀身上还有别的任务在身,所以这一回出行一共是两条线,宋观背负明线,江独秀背负暗线。太后轻声道:“希望这一回诸事顺利。”
这一次西行,中间虽有所变故,但总体来说倒还是有惊无险。宋观其间一次意外被那山匪的头子抓了个正着,差点就成了压寨夫人。不过当江独秀带着人去救宋观的时候,那山匪头子已经死了,山匪窝里出了内乱,二当家险胜一招,然后强娶了宋观。那一片糟乱里,江独秀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宋观正是在新房里头而且已经是拜过了天地,那时一众人的心里想法全是完了完了。
外头那些山匪都已经尽数被制服,因这群匪类一个个都是不愿降服的,所以战况惨烈,是不死不休的下场。一地的青石板缝里头皆是血,血腥气如此浓稠,拿着弓箭的官兵团团围住了喜房,只等一声令下就是万箭齐发。江独秀走在门前,他没有叫旁人跟在身后,只身一人立在门前。房里的事情江大人不能叫旁的人看见,无论是什么。他在门前站了有那么片刻,门上贴着的双“喜”只叫人看得刺眼。这一刻似至长,又似至短,天地都仿佛死寂的静默里,江大人闭了闭眼,终于是推开了那门。他发现自己推着门的手竟是有些抖的,推了那门,便是红烛罗帐入眼,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眼前喜床垂了帘子便只得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里头那人影晃动了一下,一个声音传出来:“什么人?”
江大人指甲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他稳了稳心神,说:“二当家……”
话语未尽,那罗帐已是叫人一把掀起,是宋观,有些哑的声音,却是特别冷静,“江大人,是你?”宋观只批了一件单衣就下了床,“外面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江独秀怔着,眼里是那一双赤足陷在一地厚厚的毛毯里,若是视线再向上一点就是修长笔直的双腿,“江大人?江大人。”这两声称呼终于惊着了江独秀,他不自知地往后退了两小步,江独秀抬了眼,入目是宋观披散着头发,脖颈上有一点点细密的吻/痕,一重印着一重,一路埋没到了半开的袍子衣襟里面,可以想象再往下面也是同样的痕迹。
江独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话来,只是心里头翻滚的情绪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
宋观说:“二当家已经死了。”
江独秀闻言怔了一下,好半晌:“死了?”
宋观看向身后的喜床:“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