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望着窗外。
炎炎夏日,他的腿上还盖着一条羊绒毯子。
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等黑白无常索命。
他拍拍萧成义的手臂,“好好学着,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朕这般,手把手指导你如何做个天子。”
“父皇!”
萧成义直接跪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从父皇口中听到明确他为储君的话。
虽然之前早有猜测,可是同亲耳听见,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心,砰砰砰……快要跳出来。
脸颊涨红,又激动,又紧张。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儿子配吗?”
永泰帝哈哈一笑,“你是朕的儿子,当然配!好好学习,不要懈怠!”
“诺!”
萧成义笑了起来,笑得很开怀。
永泰帝指着一箩筐的奏章,“从今天开始,你替朕批红!让你提前熟悉熟悉。”
萧成义领命,拿起批红的毛笔,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太激动,太紧张……
怕自己做不好,怕辜负了父皇的期望,怕被人说德不配位,更怕自己无法胜任……
心中有多怕,内心就有多火热。
他默默地鼓励自己,父皇看好自己,说明他还是有能力的。
他一定可以做好,大胆细心……
他的心渐渐稳定下来,他的手也不再发抖。
他一笔一划,按照父皇的指示,写着批语。
最近多是讨论西北军事的奏章。
燕守战那里要怎么办?
凉州兵马,又该如何安抚?
给赏赐,是应该的。
可是朝廷没钱。
去年东西南北干旱,粮食绝收,又闹反贼,赋税还不足往年的三成。
可谓是凄凄惨惨!
今年,又是打仗,还没到收取赋税的时间。
现在朝廷都是在吃老本。
今年如果赋税收不上来,朝廷都得破产。
这般情况下,能维持朝廷的运转,官府有序办差,jūn_duì 出力平乱,都是靠着祖萌,靠着老祖宗们积攒下来的威望。
拿钱赏赐凉州兵马,有难处啊!
真的拿不出来,只能欠着。
可是凉州兵马不接受欠款,他们要求比照幽州兵马,把郡县给他们。
只要有了地盘,就有人口,也就有了赋税,养兵的钱就能解决。
但是,朝廷不能开这个口子。
燕守战那里,本身就是一步臭棋。
所以,朝臣基本上都是要求收回成命,之前的圣旨无效,收回渤海郡。
如此一来,凉州兵马也就没理由问朝廷要地盘。
萧成义斟酌了一番,小声询问,“关于西北军事,不知父皇可有决定?”
永泰帝考教他,“你认为该怎么做?”
萧成义想了想,心中其实早有腹案。
临时还是组织了一下措辞,才说道:“儿臣以为,父皇当初下旨将渤海郡交给广宁侯,是不得已为之。如军西北边患解除,此时收回渤海郡,的确有些不妥。但,又不得不收回来。儿臣以为,可以考虑给广宁侯一笔补偿,换回渤海郡。”
“什么补偿?”
“给他一子赐封爵位,一个子爵,足以打发他。甚至可以给筑阳县主加爵,升为郡主。如此一来,燕守战也就没有理由闹腾。”
永泰帝暗暗点头,“有个问题,你是否考虑到。给燕守战的儿子赐爵,按照规矩,应该赐封二子燕云同。然而,世人皆知他看重长子燕云权,然而燕云权是庶出,此事何解?”
萧成义笑了笑,早有成算,“这个难题,不如就交给燕守战自己发愁。朝廷只管赐封,至于具体赐封哪个儿子,燕守战得自己拿主意。”
永泰帝也跟着笑了起来,“此法可行!听闻燕云权还没成亲,朕甚至可以答应燕守战,为他长子赐婚。”
“父皇英明!筑阳县主那里,她的爵位要不要升一升?”
永泰帝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升!燕守战必定会将爵位留给长子燕云权,朕同时给筑阳升一升爵位,正房好歹还能继续压着侧室,叫燕守战难受。燕家那边,始终得保持现在的平衡。燕守战对筑阳既防备,又奈何不得。如此一来,他们夫妻才不会一条心。”
“父皇言之有理!”
永泰帝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当初,筑阳给朕出主意,朕也是糊涂,竟然听信了她的话,真的将渤海郡给了燕守战。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朕不得不怀疑筑阳当初的用意!她和燕守战,本不是一条心,却又帮着燕守战拿下渤海郡,难道她是为了为难朕,恶心朕?还是为了让燕守战空欢喜一场?”
萧成义迟疑片刻,轻声说道:“儿臣以为,筑阳对皇室怀有恨意。”
永泰帝嗤笑一声,“她若是对皇室没有恨意,那才奇怪!她恨朕,恨所有人,她就是想恶心朕。她甚至将皇室宗亲被北军诛杀的账,也算在了朕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