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房子曾是安和丈夫的心结。闭上眼睛,安回忆着特别火爆的那一次。
他们出去找房子,在靠近公路的地方找到一栋很漂亮的四房新屋。大卫那时
候两三岁了,他像印地安人出征时所经过的路线一样,在那栋空房子里四处
做记号。
“真美”安在亮丽的厨房里说,双手摸抚着那个瓷砖柜台。一点都不
像父亲房子里那个斑驳污损似乎永远都洗不干净的柜台,“还有看看这个,
好大的储物室哦”
“要不要去跟他们出价”汉克说,眼里闪烁着兴奋。
“什么意思”安回答,感染了他的兴奋,“我们住不起这样的房子的,
以我们的薪水。”
汉克迅不及防地把她抱了起来,高举着转了几圈,像逗大卫一样。 “放
我下来”安大叫着笑出声来。
“好”他说,温柔地把老婆放下。“我已经算好了。我们可以向银行
贷款,然后我会额外找个周末的保全工作。我们可以办到的,亲爱的”他
说,微笑着, “我要买这栋房子给你。”
安真爱她的丈夫微笑的时候两颊饱满,好像微醺一般;不像他穿着
制服戴着警徽时又冷又酷的样子。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安在屋内走来走去,打开所有的衣柜,查看浴室里
所有亮晶晶的全新装置。 “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床放在那面墙边,”她在主卧
室里对汉克说, “然后我们可以把电视机放在那里。你知道吗,那第四个房
间当书房用会很好。你能想象吗一个真正的书房,我可以有个书桌和所有
东西。”
“对”汉克说,眉开眼笑,“然后我可以叫些同事来帮我在后院放个
热水浴缸。”
安把目光飘向后院,兴奋之情却开始减低。那里除了尘土以外什么都没
有。没有篱笆,没有庭院,没有窗帘。他们将会需要更多的家具来填补所有
的房间。安可以看见钞票在心里面一张张越擦越高,看见自己每个月坐在饭
桌上签付帐单的样子但如果他们买下这栋房子,她就没有足够的钱付清
帐单了。
“不”她说,迎向他的双眼,“我们不能,汉克我们的收入一向不
是很足够,而我们甚至没有可以抵押的东西。这栋房子每个月的贷款可能需
要将近一千美元。”
page 27
汉克卡莱尔是个不善理财的人。他与安结婚之前,总是花掉收入的每
一分每一毛,所以现在也拿不出什么钱了。安的哲学正好相反。她认为人不
应该花手头上的钱这是她父亲教她的第一件事。
汉克的脸色变得阴沉了: “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会找个兼差。光是那份
工作,就可以支付贷款了。”
“你没有考虑到现实,亲爱的”安对他说,“他们还会抽税扣缴所
得税。你不可能周末加一两班工作就可以抵偿那些贷款的。而且既然你讨厌
你那公路巡警的工作,你也会讨厌当保全警卫的,就算它只是一周几小时而
已。”
汉克走过来,把她拉向他, “我要买这栋房子给你,一栋全新的房子,
一栋没有别人住过的房子。我恨我自己是个警察,宝贝,但那只因为我无法
买下所有你应得的东西。我不要我们一辈子都住在你爸爸那栋破旧简陋的小
房子里。它连闻起来都很老。”他停下来表示幽默地抬了抬眉毛, “还有,
知道吗,大卫越来越大了,而他的房间正好在我们隔壁。我们根本不可能做
爱而不让他听到。”
“没那么糟吧,汉克”安恳求,“求你我不想让负债把我们弄得焦
头烂额。光是搬家,我们就需要额外的钱,然后还有家具窗帘更高的不
动产税。天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不行,汉克,我们不能。”而且他也会需要
更多的好东西,像是他刚刚提到的热水浴缸。安晓得自己的丈夫他喜欢
好东西。她抽身退后盯住他的视线,“我们负担不起,汉克。你赚得不够多。”
安靠着枕头撑着,对接下来发生的事畏缩了一下,希望能在心中挡住那
不舒服的记忆。
过了几秒,电话铃响起,她赶忙抓起听筒,急着摆脱掉过去。是汤米里
德。
“你可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我这部分工作没有人帮我做吗”当他反对
她明天回去上班时,她对他说: “克劳黛甚至还想亲自处理一些案子呢。”
“我才不担心那个”里德说,“我只担心你的健康。”
安感激所有关心的表示,真的很感激。里德不过是第六个讲这种话的人:
我只担心你的健康,好好休养,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解决的。蛮好听的话,说
起来让自己很舒服,听起来也不难入耳。克伦还更离谱,坚持要她带大卫去
度几个月的假,甚至说要帮她付所有费用。但就算本意是好的,提出安慰话
语的人并不从安的角度去看整个状况。过去这两周来,她小心地使用她在单
位里的重病病假仍然可以领薪水的假。郡政府每个月只给她几天的重病
病假数,她必须留下一些作为急用。情况很简单:安别无选择,必须回去工
作。
“别担心我”她对巡官说,鼓起往常虚张的声势,“反正在房子里也
快闷疯了,顺便问你一下,你对那个救我的缓刑犯有什么看法吉米索耶。
他们说如果不是他懂得急救方法,为我止住血,我可能会流血致死。为所有
的人做了一件好事,啊”
她关掉旁边的灯,把多余的枕头丢到地上,然后侧躺着在黑暗中讲话,
“我答应要带索耶回法庭,把他的缓刑改成根据法律条文所订的缓刑,好让
他不用每个月报告:也可算是一种报答。”
“噢,是吗”里德说,“我不认为那样会有什么好处,我打来电话也
是为了这件事。克伦霍普金斯要对他发出逮捕令。”
page 28
安在床上跳直了身子, “怎么啦,他又吸毒了吗”
“霍普金斯认为索耶就是开枪射击你的人。”
“不”安必须顿一顿想想这件事。“那真是荒谬,汤米这个人为什
么要射伤我之后再来为我急救克伦什么时候跟你说的你对他还不太了
解,他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今天才刚跟他通过电话,他完全没有提到索耶或
是逮捕令。”安伸手把灯再次打开。
“听好我只是复述我听到的。他相信索耶射杀你,好让你不能执行搜
索条款。你知道吗,安,霍普金斯可能是对的。也许索耶屋子里藏有一大堆
备用的毒品,当他知道你能随意走进去给他好看时,就整个都慌了。亚伯拉
罕说你的车子”
里德继续说话,但安并没有在听。她握着听筒的手在颤抖,心脏在胸膛
里快速跳着。她已经把这次事件当作是一件无意的行为。现在里德却告诉她,
那是有预谋的。
里德说: “你听见我的话吗”
她现在用两只手紧握听筒, “但你不是说,那是某人开车经过碰巧发生
的吗就连诺亚也这么说。”
“那是我们先前的想法,就如我刚刚说的。亚伯拉罕今天告诉我,你那
辆吉普被弄成不能动,启动的线路被剪断了,安。那无法跟开车经过碰巧发
生相吻合。”
“那我是被安排掉入圈套的了;被伏击的。那表示他们要的是我,汤米。
他们不是管他妈的乱射一通了;他们要射杀的是我。”
对方停了一下,想判断一下她的心情, “听好,安,下次再谈好吗我
不想让你难过。”
“不”安对着电话大喊,然后想起大卫而压低声音,“告诉我所有你
知道的事,汤米。我想知道。”
“好吧”他说,叹着气,“克伦霍普金斯相信索耶在法官下判决的
那一刻就决定要射杀你了。你不相信可以去问他。”
安从房间呆望着屋外,回想着那次射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心中冻结。
她拚命想忘记它压抑它,但是她知道那将永远存在。只要一句话,或是任
何讯息,那一整晚就会鲜明地活了过来。
“安,”里德说:“索耶的听证会之后,你有没有为了某种原因跟克伦
到某个地方去,然后再回到法院大楼”
“没有”她说,感到很为难,“我们已经复述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了,你没有读我给亚伯拉罕的口供吗”里德没有回答,于是安为他再重述
一次当时的情形, “好吧听证会进行了大约三十分钟。它本该在四点钟开
始,但是索耶迟到,所以那表示我跟克伦一起走出法院时应该是大约四点
半。”她顿了顿,不想告诉他楼梯间内发生的事。 “然后我回去做报告,完
成后大家都已经下班了。所以我猜那时候大概已经超过五点。我在停车场消
磨了些时间考虑车子的事,然后开始走路回家。我当时猜想克伦已经离开,
否则我会请他载我回家。那就是我被射伤的时候。克伦想必是在走出综合大
楼时,发现人行道上的我和索耶。他说他留下来做某件案子的笔记。”
里德开始告诉安实情,即医院曾进行强暴检查,发现她在案发当天曾经
与人发生性行为。然后他止住自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知道这样只会让她
尴尬。他必须推测她那天中午跟克伦出去吃饭,然后偷尝了一口餐后甜点。
page 29
显然那晚在康复室里,大量麻药使她不记得他曾提过他们原先以为她被强
暴。安一旦否认这件事,就没有再提的理由。
“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离开法院大楼”安问,不大懂得他为什么会有这
样的想法。
“算了”里德很快地说,声音显现出他对提起这个话题感到抱歉。
安向他道别,慢慢放下听筒。她不认同克伦对吉米索耶的怀疑,但那
不是使她烦心的事。使她的胃绞在一起的是,开枪的人是蓄意射杀她的,不
是随便扫射,而是瞄准她。不管是谁,是否他还会继续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呢
打了个寒颤,安把棉被拉到下巴,瞪着天花板。
忽然大卫的哀求声划破寂静。
“回来,爸爸”他大喊,“别走,别离开我”
安迅速抓起床脚的睡袍,赶至儿子的房间。 “醒醒”她说,温柔地摇
着他的肩膀, “你在做噩梦,亲爱的。”
大卫猛然坐直起来。他的睡衣被汗水湿透,头发也全湿了。 “他刚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