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法邬。」
威兹放下了手里的大衣。
「为了让妳守护大家,我会保护妳。麻烦多多指教。」
「嗯。彼此彼此。」
对威兹而言,他认为这是第二回契约。不用剑保护法邬。这事并不容易,但想要保护法邬的心情,在威兹心底明显变得比以前强烈。
「唔在前面第二条街右转白墙那家店还是白木的」
这天,威兹到哈法沙的街上采买。平常的话,采买一事是法邬在做,但这天夜未央时,法邬就被叫到领主官邸。因为不久前,领土的官邸失火,可能有伤员需要治疗。法邬向他低头请托,对不起,拜托你买今天一定要用的东西,他没法说他不熟悉城街之类的话。
「我不知道没办法,找个人问吧。」
若自己瞎找乱找,只会浪费时间。威兹环顾了下四周街道。虽然时候还早,离白天还久,但街道两旁已排满摊子,行人如织。这真是热闹忙碌的街。在人群中,有个看似文静的女子,威兹松了口气,对她说:
「不好意思。我想问路。」
「是,您想去哪」
女子抬起头,回头看威兹,他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好美窈窕身材栗色长发。青紫色神秘的眼眸。但他惊讶的不是因为女子的美。而是女子明明站在他面前,但一瞬间却觉得她有如遥远的幻影。
「您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我在找卖香料的摊贩。」
「哦那个便是。」
女子普通地答腔。真傻,威兹在心里笑自己。就在这时,威兹注意到女子身上所载的石子朱石。它和法邬的石子相似。不它们一模一样,不是吗
「还有什么需要」
「不。妳帮了大忙。谢谢。」
「失陪。」
女子和威兹擦身而过。须臾间,威兹还定在意她回头看。
但是,女子已不见芳踪。
奇怪的事真多。晚点儿向法邬说我看到持有相同石子的女人吧。
买完东西,当我回去看看法邬回来了没有时,门前多了个怪人。那人和病患的样子明显不同。
「什么事」
威兹一问,对方男子似乎认识威兹。
「哦,你是法邬药师的老公吧快点去帮药师。鞋店的女儿发高烧,被送到这儿来了」
「知道了。」
威兹当下绷紧神经。那男人的话里夹杂了误解,但此时此刻,这种小事不值得在意。
「啊,威兹。」
一入内,他闻到浓烈的煎药味,同时也听到小孩痛苦的喘息声,和人人连续唤药师的声音。
「我刚回来。有什么我能做的」
「这个嘛那么,你去烧开水还有那个。」
「知道了。」
法邬的发丝凌乱,额上冒汗。想必她一早就持续治疗到现在,人累坏了。但是,她眼前有个孩子正在受苦,她大概没注意自己累了。威兹依法邬所言烧开水和备好药钵。
「请你拧干泡冷水的布,把它和额上的布交换。」
威兹依言照做,一看到小孩的睑,就倒抽了口气。小孩的脸色已然变色,即使外行人来看,也没救了。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这时法邬只用眼神轻点了下。但是,法邬拚命配药,用药擦小孩的身体。威兹也仅仅遵从法邬的指示。
从窗外照进来的光变了角度,唯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药师我女儿有救吗」
女孩的爹似乎再也按捺不住,以震颤的声音问道。
「有救吧药师是厉害的药师,对吧拜托妳,药师药师。」
孩子的娘也仰赖地看向法邬。
「我会尽全力。」
我想法邬无法再多说什么。
「这里没有更好的药吗对了,我听人家说过,白。」
「白爪貂吗」
法邬的表情突然蒙上异样阴影。
「对药师也知道,不是吗只要吃下白爪貂的生肝,无论什么病都能治好吧这里没有吗那我去找」
「请留步白爪貂只是传说,现实中没有万能灵药。」
「这种事我也明白可是,妳救不了我女儿」
丢下了这句话,男子不听法邬劝阻跑了出去。
在场只剩下虚弱得没法粗喘的小女孩和哭泣的母亲,以及难过得低着头的法邬。威兹不了解什么白爪貂,但非常了解男人的话伤了法邬。
「别在意。没有人是万能的。」
「可是」
「我知道。什么也别说。现在要紧的是尽全力吧」
威兹轻轻推了下法邬的背,她再次看向小孩。
沉默时间再次流转。法邬拚了命使出所有方法。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小孩的衰弱。不久,在日照近似黄昏的颜色时,小孩虚弱地上下喘息的胸口,终于停止了动作。
「啊啊」
母亲呼唤女儿的名字。悲痛的声音令威兹不由得闭上眼。法邬尽了全力。不过,人力毕竟有限。
「等等不要死」
「法邬」
定眼一瞧,法邬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她闭上眼,只手贴在小女孩的胸口上,一手在自己的胸前握着,握着那颗朱石。这和之前的治疗方式不同,样子看似在向某物祈祷,或者祈祷某事。她做什么但威兹看法邬神情认真的样子,吭也没法吭一声,只是一直守着地。
可是,祈祷也是枉然。
不久,小孩的遗体被啜泣的家人带了回去。
法邬坐在诊疗台旁的小木椅上,可怜地蜷着背。
「法邬」
我叫了她,但接下来我不知要跟她说什么。法邬没能保住小孩。而且,威兹也没法保护这样的法邬。
「对不起今天发生很多事。」
法邬想强装坚强,却随即声泪俱下。
「呜呜呜呜我果然救不了她说是药师,却一点用也没有。」
「没这回事。妳做得很好。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妳尽人事了。」
威兹打从心底安慰法邬。
「别再悲伤了。」
「不。」
法邬突然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我没有尽人事。身为药师,我的确尽了全力,但不只是这样。」
「这话什么意思」
法邬仍然面无表情,并不想回答。威兹突然想起说:
「难不成和妳刚才的祈祷有关妳这样握着胸前的石子」
法邬的双臂震颤了下。
「这有什么用意说到这儿,我今天在街上遇到同样戴着朱石的女人。」
「咦」
和僵硬的表情相反,法邬以作梦似的声音反问了威兹。
「这是真的吗威兹。」
我成为药师的起因是小时候死了娘。
娘身体孱弱,时常害病,但我真心爱着她,她也爱我。到了终须和娘死别之际,我跑进了森林。森林是我的游戏场,所以我知道那里有生肝能治百病的野兽白色的小小的灵敏的野兽。
我走进黑漆漆的森林深处,走到以前从未去过的地方,我十分害怕,但我告诉自己为了娘,一定要救活娘,我说服自己寻找下去。我找了又找,好不容易抓到白色野兽可是。
「对不起,法邬。妳娘她。」
父亲边哭边说。我无法相信。亏我难得抓到白色野兽,娘却没能看到牠。我好伤心。我没能为她做任何事。娘没有等我。
由于能力不足,使得小孩往生的夜里。法邬在阴暗的屋内断断续续地说着。
威兹只是专注地聆听。
不久,法邬说想见威兹遇到的和她有相同朱石的女人。
这女人和法邬的过去以及那不可思议的祈祷有何关系,法邬只字未提,而威兹也未深入追究。他和法邬有契约关系。他认为实现法邬的心愿和不用剑保护法邬一样重要。
翌日,威兹一整天在城里寻找那名女子。但他找不到她。回想起来,那女子若真是现实中人,反而怪异。于是,威兹以身上载着朱石的女人为线索,在街上四处询问。
「你回来了。怎么啦」
法邬在家依旧边诊疗病患边等威兹。其实法邬也想一起寻找那位女子,但需要法邬的病患太多了。发生那么伤心的事的隔天,法邬已经能心情平稳地鼓励人们,并个别给药。
「很遗憾,我找不到她。但我找到了线索。」
这天诊疗结束后,威兹说明了详细经过。
「街上的人都说没见过,所以我猜想那女人是旅人,便到各家旅店问一问。其中,有个旅店少女说店里曾经有个载朱石的女人投宿。由于时值领主官邸失火,引发混乱,所以旅店少女说自己记得不太清楚。但女的很年轻,似乎和一个男人结伴旅行。于是,我请她让我看看客房。她说可能是这间房,房内的墙上写着那女人的名字和地名。」
「写了什么字」
「名字好像定秋秋我有点认不出来,但我认得地名。地名定亚卤耶德。我记得它位在这城镇的南方。」
「亚卤耶德。」
「我猜想那女人可能是从那里来,又从这儿回那里去。」
「威兹你真了不起。这也能判断出来。」
由于法邬又羞红两酡,以尊敬眼神注视威兹,他害臊地苦笑了一下。
「若是旅人,任谁都会看到那个涂鸦。旅店少女伤透了脑筋。」
「是吗」
法邬沉思了一会儿。威兹平心静气地配合她的沉默。
「威兹。」
不久,法邬毅然决然地说道。
「我想去亚卤耶德。找出和我有相同朱石的人。」
他正猜想她是不是要说这话。
「你能帮我吗威兹。」
「当然可以。」
威兹毫不迟疑地回答,但是。
「妳可以吗这对于不习惯旅行的人来说,不走件轻松事。而且,我不能保证亚卤耶德适合女人前往。」
「我有心里准备。」
「还有,出外旅行意味妳离开这座城离开医治的病患们。」
「」
「如果妳觉得有必要找到那女人,我不会阻止妳。但是,我在意妳做出这决定是想得到什么。」
法邬表情认真地聆听威兹的话。但是。
「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没关系。这问题我也不该问。」
怎么说呢,我陪着她,保护她。就只是这样罢了。
「谢谢。」
法邬深深地鞠了个躬。威兹将一直摆在房内角落的剑和剑带拿了起来。他卷上腰际,使剑鞘迅速滑动,剑柄锵地一声收好。这是熟悉的重量。精神依然为之紧绷。
「看来,又有必要用它了。」
追踪朱石女子
他们在清晨出城。
威兹和法邬身穿防风沙的大衣往南行。
「受得了吗」
「嗯,还好啊」
「怎么了」
他回头一看,法邬翠膝跪在沙地上。威兹的手伸向法邬。
「对不起。裙子被风吹了起来。」
「妳手得一直压着大衣。像缠住身体一样就行了。」
威兹抓着法邬的大衣衣领,将两边拉近,牢牢地里住她的身体。
「迎面而来的风势强劲。尽可能不要张嘴。」
「是我知道了。」
「法邬,手伸出来。」
「啊,好的。」
威兹在她伸出的掌心上放了一小包东西。
「这是杏仁干。若是累了渴了,妳就吃一些。」
「原来如此。」
法邬立刻打开它,摘下一颗杏仁干。
「喂,还不能吃。我说过口渴了才能吃。妳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