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成吉思汗一直没点头,甚至未说过一句话。
林陌看出成吉思汗不忿,其实他也一样不认输:“我说的是,‘如果让出黑水’,我们应去肃州。”作为谋士团的成员之一,林陌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只是不赞成反攻而已,但认为“林阡全军力竭、我军没必要让出黑水——约定时间,原地决战,有何不可?!”
成吉思汗倏然回神,发现林陌和他有着惊人的一致:“这一战,幸有贤婿,剑河力挽狂澜,才不使我军输阵。”话锋一转,叹了一声,“可惜如贤婿一样的,少之又少。”言下之意,大部分人都没这胆色和骨气,蒙古军终究得让。
木华黎被影射,尴尬沉默,却也不改口。当前有一部分居延民众被骗、不肯被林阡俘杀反而聚集到成吉思汗身边,木华黎本就不赞成大汗以各种缘由将他们滥杀,更何况当着林阡的面,那么做只会导致大汗被林阡滥杀,所以还是直接休兵比较好,省得夜长梦多!
“岳父,那便对林匪这般答复——我军可以退出黑水,但要徐辕完全撤出肃州。”林陌建议,“包括徐辕近日横插在肃州和黑水之间的,以及他正月绕道搜救李君前时在肃州内外开辟的几个据点。”如此,恰似交换地盘,方能不失士气和国格。
成吉思汗有意无意又看了一眼林陌,暗自回味这半年来蒙古军与林匪的战事,没有自己领导的那几场,依稀只有宣化、剑河,蒙古军曾打出扬眉吐气的仗这似乎意味着,用好“阡陌之伤”,便能问鼎天下
“你适才说,‘肃州’?”几乎和林陌公开提出肃州同时,林阡被陈旭所说的地名惊醒。
众所周知,越风部的死战不降给林阡争取了足够的翻盘时间,拦住了成吉思汗四出掳掠的步伐,也使蒙古军在即将发起的谈判中略处下风。陈旭预测,下一场谈判会极速终结,成吉思汗将会不情愿地放过越风部六千“人质”,从黑水沿张掖河向西南撤退、退守肃州。
“为何一定往西南?”林阡不解其故。
“北边一时半刻修哪塌哪,东边黄河他们碰过钉子,南边他们总不可能死磕主公。西边比较空虚,易于在谈判席抛出。西边的富足城池只剩西南肃州一处。不过,蒙古军不可能吃闷亏,他们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很可能会要求天骄让步。”陈旭以粗俗的语言说,“肃州内外,原有盟军零落据点,天骄早派穆副寨主在彼处生根,现如今,为了决战,直接置换,实在也很可惜。”
“没什么可惜,我部让出,再打回去。”徐辕慷慨。至于面子,他不在乎。
“两军又在谈判了——谈判一定能成吗?”夜幕降临,暗处宵小屏气凝神。
“一定。谈判就是为了达到大部分人的共识——两边大部分人都需要休战、少部分人皆不得不让步。”矮个子谋士对他的恩主说,“谈判结果极大可能是徐辕向铁木真让道、铁木真向林阡让道,两军在肃州择日再战。”
“为何是肃州?”那宵小当然不如这谋士聪明。
“对于吃够了后勤苦头的铁木真来说,富足城池,方能有充裕的粮草供应。黑水的东南西北,最方便搜刮的只有肃州。”谋士说,成吉思汗看似择优,实则别无选择。
“林阡能答应吗?肃州自带长城,易守难攻,怕是比黑水难打?”
谋士摇头,笑说“目的论”:“林阡岂会怕难?他最需要的是蒙古军离西夏的都城越远越好。他会被陈旭说服,知道一时半会儿往北扫不出去,就往西扫,如此一来,夏东夏南安定,优势力量全都会支援他打铁木真。”
“左先生,就算谈判成了铁木真会不会出尔反尔?”谋士的恩主怕,交换阵地的过程中蒙古军使诈。
“不会,铁木真只会遇强则强。他攒了那么久的攻城和防守经验,总得找个强敌付诸实践。”谋士的眸子里闪着睿智的光芒,“我听闻黑水之战宋军惨败,铁木真曾以为赢定、对虚空中的林阡说:你我竟不能在漠北巅峰对决,真乃憾事。现在,林阡意气风发地来了,他又惊又喜,恨不得立刻一战,只可惜麾下不济枭雄能屈能伸,到肃州重整旗鼓,他求之不得怎会反悔,林阡在他眼中不过是又一座亟待翻越的巅峰。”
“是的林阡值得期待。剑河之战,碍于种种客观因素,铁木真还没有发挥出他的最大水准。”宵小试图代入成吉思汗的心理。
盟军方怕成吉思汗耍无赖?蒙古方还怕林阡发神经。
即便答应撤围、放过叶阑珊等人,蒙古军仍然执意要把斡烈扣下,直到安稳地屯驻在肃州了才会释放他,以确保林阡不会食言。
这一厢,盟军方当然也有类似考量——
宣化“驱奴逃奔”,用无辜充当隔离带;月氏抛弃爱人、沙峰抛弃亲妹逃命——窝阔台的城府太深、手段毒辣,契合他父汗最阴暗的那一面。为防万一,曹王和林阡不谋而合把他押在最后:“窝阔台屡次越狱,故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