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二月,宋金夹渭河对峙,吴曦拥兵万人于南岸,大有投鞭飞渡之势,一往无前。北岸仆散安德之金兵,经神岔口、二里驿与林阡的几场激战,早已从上万挫至千余,士气萎靡,寡不敌众。
为阻止宋军跨渡渭河深入内地,据守陈仓的仆散安德广设障碍,构筑外城、内城及地道等多层阵地,用意明确,急于防守。对于一岸之隔、兵锋正劲的宋军而言,能看见金军仓皇北顾、退避三舍,不知多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自然地,此举不过是楚风流用兵之道,故意藏兵、示弱、掩锋芒,就是要引初来乍到的吴曦渡河强攻。
好一个都统吴曦,果然胃口不小。走马于林阡荡平的神岔口,他斗志昂扬剑指渭河,扬言说,何不再北移阵线趁胜追击?!
不愧是蜀川吴氏的后人,不愧是韩?胄看重的栋梁,也不愧是兴州军的主将。楚风流心知肚明,吴曦刻意在这个时间赶到边关,不早不晚,正巧义军和金军打完,正巧林阡银月失踪,正巧双方都战力低下,这个时间,换谁接手,都一定是一场大胜仗,对新官上任的吴曦,更加意义非凡。
一是雪了饶凤关被掳之耻,二是震慑了林阡麾下义军,三是告知川陕军民,吴氏精神不灭。也许,第二点最重要,需知林阡与金人大小战役无数,从来没有打到这么北过,他麾下义军,始终不曾跨境。义军不敢,官军却敢,如此一来,自然吴曦要将林阡比下去。
可惜,吴曦没想过,大王爷的天兴军输了,金军还有保留的劲锐、来自于陇西的二王爷的jūn_duì ,以及,一个被林阡誉为大金第一将才的王妃楚风流。吴曦的胆量,到底磕上了她的机谋,没有看见,北岸城关上那一张张惶恐的面孔后面,还潜伏着一列列蓄势的身躯……
一步步跌入楚风流圈套的吴曦,战意一点一点燃烧到了最高,趁此夜雷辊电霍风雨大作,开启了一场金兵们意料之外的杀伐。万千宋军,列舰层楼,乘风破浪,张狂驶向北岸,迅猛突袭陈仓。
战鼓号角,跌宕于浓薄不匀的黑云中,电光断续撕扯夜幕,明灭之间震慑心魂。不知者误解:擂鼓为电声,闪电为鼓状。
视线由上而下,是旌旗无涯、船舰浩荡,铁索横于急湍之中,极尽压迫之感,城关外,宋军先锋俨然杀上岸来,决堤的不知是兵还是潮水。
金军迎战之初,杀声有轻重之分,战意有冷热之分,如此引发出的空气对流,此起彼伏,前推后拥,肉眼可见,凌乱不堪。
须臾之间,肉眼再看不见――对流景象消失,只因杀声再无轻重,四面八方遍地都重;战意再无冷热,遍布金宋哪处不热!?
宋军渡河伊始,仆散便派人向楚风流禀报军机、第一时间容她得知险情。那时寒风凛冽雨脚如麻,战将匆匆由前线驰赴府衙,楚风流似已经睡下,隔了许久姗姗来迟,只添了一件单衣,不像有要佩剑上阵之势。
“据探子回报,宋军先锋过万,准备趁夜渡河。”那羌将喘息着禀报,见楚风流面不改色,略带疑惑,“楚将军?”
“装不知道。”楚风流一笑,那羌将一愣。
“楚将军,宋军先锋即将上岸,城关守军不足,怕要抵挡不住。”第二个战将飞马而来,已然比先一个狼狈得多,明显经了血雨腥风。
“请他们上岸。”楚风流吩咐着婢女砌了热茶,坐下品尝,笑,“都渡了河,焉有不上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