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待吟儿身体稍好些,林阡见秋高气爽,便带她同去游赏齐长城。樊井嘱咐过他,吟儿这种状况,运动量是一定要有的,正巧潍州战事全然落幕,他将时间全给了她mǔ_zǐ 二人。
“常将军庙。”行到穆陵关北,吟儿奇问,“这是纪念什么人?”
“哦,这位将军姓常名玄通,当年齐王派他修这条长城,常玄通便对民工说,他走到哪里,长城就修到哪里。常玄通家就在这里,所以长城修到穆陵关时,常玄通想回家去看看,但是忘记和民工说了,民工见他走了,于是就跟着他修到他家附近。”
“怪不得有两道长城呢!”吟儿笑,“常玄通倒有些像你了,走到哪里,战争就跟到哪里。”
“嗯……后来齐王知道了这件事,便以私自探家、误修长城之罪杀了他。”
“啊,这么惨。”吟儿惊。
“然而这常玄通被杀之后,楚国北上攻打齐国,好不容易突破了穆陵关,不料又被第二道长城挡住,于是楚军知难而退,齐国才免遭劫难。这时齐王认识到多亏常玄通错修的这第二道长城,于是下令给他建庙。”
“唉,所以说,君主,不,是每个人,都不该太武断地做决定,因为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的,甚而至于,会错有错着。”吟儿沉思之时,林阡蹊跷地看着她:“吟儿……”
“嗯?”
“怎生……变了?学会了思考,而且很是有理。”他纳闷,狐疑。
“因为,有了小蒙蒙吧。”吟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将来,一定是个和它爹一样聪明的孩子。”
林阡感触良多,这时上前了半步,将她整个人都罩进风氅,不令她被外界的任何事物骚扰:“吟儿……如果可以,宁不给你杀伐驰骋,而是给你一个安静无风浪的人生。”
就是这种感觉,已经够了。他是她所有的屏障和依赖,无需去管隔着风氅的那些波云诡谲,吟儿笑着探头出来,抱着他手臂与他走了几步:“不,人生,就要是一场接一场的仗。且等着看,到底是哪一场仗,会彻底地将我们击垮。”说的时候,又见盟主霸气。
他一愣,忽而想起了范遇的事,人生,确实是一场接一场的仗,有狂胜不休,有败而求生,有虽胜犹败,所以悲欢苦乐,红尘聚散,此起彼伏。浮生未歇,永无止境。
释然,既然害群之马已然剔除,就更要珍惜如今所有的兄弟情、袍泽谊、恩与义,将来,要将盟军领到比以往更好,更凝聚,活着的人,携手共闯过未来的血雨腥风,才对得起陇陕齐鲁所有的埋骨忠魂。
“沂儿,无论将来有任何的仗,爹一定会保护好你娘,保护你。”站在山上,眺望着远方青黛,林阡如是说。
她听得这句坚定,才完全放下心来,她原先想,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会否生不出小牛犊,却是听见了他说保护,她相信沂儿一定能平安到这世上。
“林兄弟。”海逐浪远远就看见了林阡一人站在坡上。那轮廓,那背影,别说辨识度本来就高,海逐浪跟着他混不知道多少年了,眼睛再差都一眼就能剔出来,不过海逐浪走近之时,还是有少许的不能确定:奇了,怎么只有林兄弟一个人,盟主呢?
只差几步,确定是他,故此唤出声来,然而这一幕萧瑟江山图景,这一身孑然王者风范,令得海逐浪乍一见时,心里咯噔了一声:如果说未来的几十年里,盟主她不在……为什么会有这个景象,为什么会有这个预感,太不祥。海逐浪一阵心痛,几近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呆呆地站在他背后,久矣,才说第二句话:“怎么,只有林兄弟一个人?”
“哈哈。”却看林阡大笑着转过身来,同时他怀中揽着的吟儿也笑靥明晰:“去!你才一个人!三个人呢!”
“哎呀!”海逐浪这才看见林阡把吟儿和小牛犊整个都罩住了,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悄然把心中的不祥都驱赶走,默念,万事大吉,万事大吉!
“是有军情要报吧?”吟儿笑着看了林阡一眼,“就说你跟常玄通像,人走到哪儿,民工们就把长城修哪。这不,你一私自探家,战报就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