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存在的,否则他不会走得这么坚决。”林阡点头,“如果我没猜错,茶翁前辈这些年来,一直很想拾起的心愿,便在于此。”
那些未完的,不拿起如何能放下。就像茶翁,周游了世界却还是回到这里,不正是为了那些半途而废的事业?到此林阡终于确定,中途被搁置的寒毒,就是茶翁最大的心结。
而林阡自己的心结呢?刺杀辛弃疾的使命,断不可能再拾起了,背叛这份担负,义无反顾,但,不能逃避,必须面对。无论如何,他都应回到冯张庄去,去与胡水灵、张睿释怀……
远看那雾霭之中,兀立天半的傲徕峰,不知是光线折射还是视觉出错,竟感觉它好像摇摇欲坠一般。形势,就是这般的危如累卵——
吴林杨秘密潜入寒烟境的这几天,徐辕曾出面与黄掴交涉。由于红袄寨失了先机、家眷沦陷,故此交涉始末,一如海逐浪所说,看黄掴的脸色,听他的要求。黄掴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要求红袄寨兵力撤出泰安,否则会强制,到时别怪他。
在寒毒事件发生之前,红袄寨节节胜利几乎占满泰安,如今已经按陈旭的建议转攻为守、重建家园,如何还能再撤?徐辕依从林阡指示,绝不答允退兵,反从寒毒事件入手,痛斥黄掴手段阴狠、残暴不仁、荼毒黎民。
令谁都意想不到可是想想却合情合理的是,金方居然宣称,寒毒并非他们所放,“当是民间有人研毒、不慎外泄,类似事件,近几十年来比比皆是。”黄掴态度严正,坚称要治邵鸿渊失察之罪,但宋匪引发战争才是罪魁祸首,一下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黄掴居然还说,寒毒的外泄是天对红袄寨惩罚,事已至此,是天意让你们撤兵。
谈判不成,不欢而散。两天内,黄掴大军紧锣密鼓,已有将发之势。优劣陡转,李思温、裴渊、彭义斌等人都忧心惨惨。黄掴的计谋没有打中林阡,却显然动摇得了他们。再拖下去不是办法,非但红袄寨军心会乱,金方士气也会涨,红袄寨收复失地之业将功亏一篑,待到完颜永琏到场,势必更力挽狂澜……当然,这是最坏的走向。红袄寨除了墙头草之外,还有坚定如刘二祖等当家,何况泰山境内一干据点,还有盟军兵力相帮。
但无论如何,寒毒之释放,已使形势严酷、刻不容缓。林阡心中清楚,此情此景,不是不能逆转。解局的关键,却不在黄掴的态度,而在冯张庄的境况——黄掴以为,拿住冯张庄就可以牵着林阡的鼻子走,林阡偏是从第一时间就决定先剁了他的手!在闻知寒毒的第一刻林阡就已决定秘密潜入毒境,绝知此事要躬行。他才不是转攻为守,他在济南府就说过,要转强攻为巧取。
虽然,现在第四毒源的出现出乎林阡意料,但“巧取”的计划半刻不能搁浅。毒源换成内部,一样可以封堵,既然情况不同,重新部署就是!
重新部署。先前,外围毒源烟雾散尽,于冯张庄内的金兵有时间上的缓冲,有利于林阡先解毒后长驱直入,故战事极为简单;眼下,由于金兵靠近这内部毒源,封堵必须极尽可能地更快,多一点间隙都不能给金兵留。因此,这已经成为一场很难把握好的时间之战!
“鞍哥,我需要你的帮助。”视线从傲徕峰移回,林阡转头看杨鞍。
“胜南,放心好了。”杨鞍一向听阡差遣,正午便已为他择选了十余高手,欲与吴林杨一并暗潜冯张庄内,分兵两路,各自销毁冯、张两家所贮盐粮以绝后患。
此十余高手,尽是冯张庄土生土长,熟知当地环境且武功高强,协同合作必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比吴林杨三人更快,同时也不引人耳目。他们,即为此战先锋。
临出发前,杨鞍与杨妙真作别,林阡亦同吟儿分,他二人这回相聚,不到一天功夫,其中大半时间,还是在等樊井分析盐粮,从昨晚阡回来等到今天清晨……才歇几个时辰他又要走,吟儿自是不舍,担心忐忑之情,才下眉头又上。
林阡轻抚吟儿头顶,笑说:“待这次平安回来,送你和蒙蒙一件礼物。”
“当真?!”吟儿一怔,眉眼中掠过一丝喜,“是什么!?”
“到时你便知道。”林阡存心卖关子,看吟儿眼眸盈盈,期待明显胜过了担忧,他心中也舒缓不少。转身正待离开,眼角却忽然窜出个雪白影子,速扼流光,惊魂之至。
阡吟皆是一怔,还未缓过神来,便听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哭声:“爷爷!去……去救爷爷……救爷爷……”
循声而去,只见寨口水赤练停落之处,唯有茵子一个小小的人影,满脸泪水,哭倒在地,一声泥尘,似是奔波了极远。林阡急行过去:“出了什么事?爷爷呢?”
“爷爷,爷爷……”茵子爬将起来,忙不迭地要往来处去,却双腿一软又再瘫倒,林阡即刻看向江星衍、百里飘云,他二人立即会意,暂不赴战,而先往那个方向去了。
“鞍哥,你们先行出发,我随刻就到。”林阡对杨鞍说,杨鞍点头:“好。”林阡另对杨宋贤、吴越等人嘱托:“入庄之后,等我号令。”“是!”众人尽皆得令。
林阡当即抱着茵子前往。